窗外白橡木的嫩叶,在日光下发着乌金光,铁线莲攀援在灌木上,垂下一朵朵淡紫色的花,像一串串漂亮的风铃在轻轻地摇曳。露西拉开百叶扇,将花架上的百合花挪到窗边,拂去餐桌上散乱的报纸。一大勺奶酪抹在烤的滋滋冒香的面包上,钢琴曲从收音机里悠扬传来,今天也是很好的一天。
慢悠悠地吃过早饭,计算着德思礼先生的车应当在五分钟前开出了女贞路的路口——他总是规矩到连上班的时间都会精确到分钟。露西尽量不跟这位德思礼先生打照面,她很抗拒跟过分规矩的人打交道,虽然她同样也不喜欢跟毫无规矩的人打交道。要她自己评价的话,她其实并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她从园中剪了几朵芍药,在花篮里摆弄成好看的形状,提着它轻轻跨过木兰路和女贞路交界的路口,照例在路口霍普斯金太太的蛋糕店打包了一份麦芬蛋糕放进篮子里,来到了女贞路四号德思礼家。
“你来了,进来吧。”迎接她的是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德思礼太太,她似乎快要崩溃了,看上去随时就会倒下。
“佩妮,你脸色可真差,我给你带了麦芬蛋糕,但看起来你更需要睡个好觉?”
“露西,哦——放在客厅就好,餐桌被达力弄得有些不稳,你说的对,我真的得好好睡一觉,天呐——哈利,放下!”佩妮尖叫一声,哈利把牛奶摔在了地上。露西眼尖地看到,哈利在试图让牛奶漂浮起来,只是佩妮的尖叫吓了他一跳。现在,牛奶杯正颤抖地悬浮在离婴儿车一英寸的地方。
佩妮快速地用身体挡住露西的视线,将被吓得大哭的哈利粗暴地塞进婴儿车,一旁不知何时醒来的达力也加入了哭泣的行列,嘴里喊着妈妈,手中挥舞的玩具枪发出突突的响声,牛奶渍顺着地毯蔓延开来,玻璃杯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佩妮突然跪坐在地上哭嚎,“我受够了——受够了——哦,达达,别哭了……我能怎么办——别哭了!”最后这一声是对着哈利喊的。
一阵慌乱后,佩妮在露西的帮助下再次哄睡了两个孩子,露西用吸尘器清理着地毯,佩妮坐在沙发上嘬着浓茶,渐渐从崩溃中缓和过来。
“有些失礼,不该让客人清理地毯,但我现在手抖的厉害。”佩妮颤声道。
“别说傻话。”
“露西,我——”
“佩妮,我反正也无事可做。”
“我——我真的太——不管怎么说,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以为我可以的,但哈利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他太……”
“两个孩子总是不容易照料,哈利可能太敏感了。”露西善解人意地接道。
“对,太敏感。”佩妮的呼吸总算顺畅了,这个形容词令她紧促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我妹妹去世后他就有些古怪,他父亲那边也不是很……总之他被人送来我这里,我很后悔一时心软收下了他,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看他。”
“心理学上讲,这是失去双亲后的创伤应激,佩妮,哈利的古怪不是你的错。奶油还有吗?”
“弗农昨天买了新的,在厨房第三个柜子里。”
露西将加了大朵奶油的麦芬蛋糕递给佩妮,“吃点甜食,有助于缓和心情——孩子很快就长大了,吃完去睡一觉吧,上午我来照看他俩,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