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者之一的女人摘下挡眼面具,击毙了七点钟方位一只想搞偷袭的吸血鬼:“我们收到的消息果然没错,血族还没放弃那个恶心的计划!”
她的兄长行云流水地解决了一部分低阶吸血鬼,又转过手臂,一气呵成地杀死了两只快迈出门槛的吸血鬼贵族。
他飞快扫视过甲壳虫般你推我挤的拍卖师、竞拍者、工作人员,又看了眼倒地的尸体,压低了音量:“别掉以轻心,这次的吸血鬼来得有些蹊跷,他们好像没有自主意识。”
血族等级从高到低可分为高阶、中阶、低阶,低阶吸血鬼属于最弱小的一类,跟不受待见的混血种一样,它们在血统区的身份无外乎是奴隶、实验品和玩物三类,虽然跟普通人一样没有进入幽灵森林、到达九都的能力,但为了让它们服侍得更周到、自在,低阶的主人往往会保留它们的自我意识,除非是野生的低阶吸血鬼才会像食人的野兽一样见人就咬。
可是话又说回来,AW拍卖行位于血统区寸土寸金的中心区,怎么会有不长眼的野生低阶吸血鬼出现?
何况它们周围盘桓的血蝙蝠,明显带着中阶甚至以上的力量……
一枚银制子弹如飞矢利箭般划破空气,朝倒数第三排刚刚放下咖啡杯准备起身的人身上射去。
西奥多·凯勒清楚知道一枚这样的子弹要不了他的命,血族近百年不断进化,中阶以上的吸血鬼对银器、大蒜、圣水、十字架的恐惧程度早已大不如前,这些活在棺材里的杂种甚至能短时间免疫阳光,当然,如果遇到极端情况,譬如失血过多、正中心脏等,还是有很大几率消灭它们,不过如今对付这种东西的最佳方案首选吸干精血或捏碎血核。
可是……
半路杀出的另一股暗灰色能量团闪电似地追上那枚子弹,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子弹面对重重压力裹挟,剧烈不休地抖动着,最后如升空的火花一样,在半空炸成了白色的粉末。
“冷沦靳!”李斯汀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一幕,“你忘了跟八代第三支的合约吗!?”
下一秒,数量不等的无识吸血鬼朝他飞扑过来,李斯汀扬手放出四、五个威力惊人的冲击波,怒极反笑:“没关系,就算你不上我这条钩,总该上他那条。”
肖故以一击十,迅捷地拾起一只血蝙蝠的尸身,包进了手帕,扭头叫了一声:“冷沦!”
当一切紊乱时,冷沦靳一把抓住那个要走的人,眼疾手快地勾下他的面具,想看清他的样子,结果却是一张极度陌生的脸。
成片的玫瑰草地被低空掠过的人影带得歪向一边,书桌前的人搁下写了一半多的藏头诗,抬眼看向沙发上扯头套的人。
“我的花田被你踩了几脚?”
“别这么锱铢必较了,你是不知道拍卖现场乱成什么样了,我差点死在里面。”艾萨克摘下捂住全脸的红黑面具,畅快地呼了口气。
雷伯恩收起那诗,又打开存放着金属羽毛笔的盒子,往笔尖蘸着墨水:“你的夸张手法用得太夸张,自己的地盘上,我可不认为你会有去无回。”
“寒心呐首领,我帮你应付了好几次场面交际,想口头讨个安慰也不行?”艾萨克枕臂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雷伯恩衣领挡着的脖子,“话说,为了这次拍卖你是下了血本了。”
雷伯恩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艾萨克也不觉得自讨没趣,拍了拍大腿上的灰尘,紧接着站起身:“行了不早了,还有客人到访,我不多加打扰了。”
雷伯恩这才停下写字的手,回望了他一眼,临走前,艾萨克意味深长地回过头:“亲爱的,注意身体,你血祭里挑出来的那些人精力、体力、耐力可是上乘。”
说完,他一合门,脚步声也没起,就这么轻飘飘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雷伯恩低着的脖颈有些发酸,眼睛也因为长时间注视着纸面而变涩,他放下笔,不偏不倚地再次抬起头,看见了悄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雷伯恩笑了:“稀客。”
冷沦靳眼神如刀,一片一片切割着雷伯恩天衣无缝的微笑,他好像从见到第一个陌生人开始就习得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本领,每一个向外露出的微表情紧密相连,连能透露一丝真心的缝隙都巧妙填补,仿若一只经过妙思打制的琉璃,八面玲珑,每一束不同颜色的光照过来,会依据色温自动呈现出相应的色彩。
“算不上稀客,我在七爵这儿‘借住’过一阵,对这里熟得很。”冷沦靳动了动,进入书房后抬手锁上了门。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见外了。”雷伯恩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桌面,在冷沦靳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桌面,站定在桌角的位置,“不知诡谲首领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冷沦靳从拍卖行出来直奔魔夜,虽然他只动过一次手,也尽量避开了混战,外套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沾上了肃杀的血味儿。
他褪下外套,毫不顾忌地扔进了艾萨克坐过的沙发上,说:“你怕血?”
雷伯恩扶了扶眼镜,低头笑着:“我是血族,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对,我倒忘了,你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以鲜血为食,怎么可能怕血。”冷沦靳煞有介事地点头,猛地瞬移到雷伯恩跟前,手掌扣住他的后脑,“不怕血,事情就好办了,等会儿我大开杀戒的时候,你最好眨也不眨。”
雷伯恩面色依旧平静:“你在说什么?”
冷沦靳强制性地拉过他的头,单刀直入:“雷伯恩,你什么时候能不装柔弱,往我床头桌上丢卡片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把我抓来血统区的时候,算盘不是很响?二次血祭想把我踹进狼人肚子里的时候,气势不是很足?秦山晚宴上给我下套的时候,装得那么无辜,AW拍卖行第二把交椅威廉先生,你现在怎么不使出舞会上勾引人的手段了,怕我拆穿你?”
冷沦靳能试出自己用了几分劲,他五指深入雷伯恩的发根,几乎掌住了他小半个头,雷伯恩也不躲,只要冷沦靳一收力,他的头发不出意外会被薅下来一大把。
窗台上随风摇摆的假花像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月色照下来,人造绿叶上仿佛结了层流光似的霰。
冷沦靳顺着雷伯恩身后看去,看清了那盆花,却一时没看清他的脸色。
雷伯恩捏住冷沦靳手腕,把他扯得更近,他用的力不大,却带着不容摆脱的意味,这距离,冷沦靳似乎感觉到了他在几不可察间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雷伯恩紫色的眼睛有一瞬间亮得惊人,“冷沦靳,你重回血统区,发家立业,怀了哪门子勾当,自己心知肚明,需要我提醒你吗?”
冷沦靳则说:“家?这话说早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没个夫人整天对我嘘寒问暖、问我吃饭穿衣。”
雷伯恩:“什么意思,回来讨老婆来了?”
“算是。”冷沦靳把雷伯恩拽进怀里,去找他的唇,“不过最重要的目的是锁住你、囚禁你,像你当初对我那样,通通回报回去。”
雷伯恩在他快碰上自己的时候,不再管头发受到的威逼,把冷沦靳狠狠推开,果然,被人压住七寸的黑发从主人的头皮上根根脱落,在地板上蓄了一小撮。
这痛感似乎让雷伯恩快慰,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闪过一丝醉人的沉迷,灯光大亮,这沉迷无法钻入黑暗,只得像泡沫一样转瞬即逝。
雷伯恩捋了捋变乱的头发,说:“讲点道理好不好,半年前我对你好吃好喝,哪点亏待了你?至于什么卡片——有人要栽赃陷害我,冷沦先生不明察秋毫,反而倒行逆施,要来怪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