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汽粘黏在磨砂门上,再一滴一滴地滑落,灯光映照着我们。
情到深处,他把我抵到洗手台处,用虎口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镜子中的自己。
我咬了咬红唇,哭了出来,控诉他。
日上三竿。
我窝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问:“不起床没关系吗?”
他“嗯”了声,说:“他们没那么重规矩。”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不确定。”
“哦。”
说了会话,困劲又上来了,刚准备再睡一会,又听他问:“为什么想早点回去?”
我猛地清醒过来,沉默不语。
他见我不说话,便没再问下去,只是说:“那我们早一点回去。”
我点点头,翻了个身,重新入梦。
我爸爸妈妈是在莫斯科相遇的。
相同的国籍,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很快让他们坠入爱河。
回国后,二人一同进入生研所,很快平步青云,也在一场甜蜜的热恋中生下了我。
我三岁那年,父母双亡——他们在外出取样时不幸被落石击中,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只留下了一本我妈妈的日记和一大笔金钱。
总有人想要那一笔钱,比如我小姨,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她假借收养我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想诓我将钱交给他们。
碰不到,拿不到,那就又是一顿毒打。
后来,我逃了出去,被生研所的所长收留,借着我父母留下的那笔钱完成了学业。
她在日记中写道:莫斯科很美,尤其是那里的雪。更让人怀念的是漫天飞雪中和他的对视。小念也应该去看看。有机会可以和老公商量一下定居的事了。好想快点回去啊,毕竟那里有我最美的人生。
于是我在大学毕业后,考了莫斯科一理工大学的研究生,暂时躲避了小姨的骚扰。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回北京的原因。
我的小姨也算跻身于上层社会,勉强有人称她一声“夫人”。我回来,她肯定会知道的。
——哪怕直到这份钱所剩无几。
好久没做过这么长的梦了,长到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
到了晚上,傅顾成忙的脚不沾地。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带在人家家里,便出来溜一会,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听啤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
冬风刺痛着我的脸颊,我回想着我的过去扭头便是灯火通明的别墅。
手机响了,我接了。那边传来一道女声。
我愣了一会,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
不想太麻烦,我干脆用俄语问:“你是谁?”
那边似乎愣了愣,才骂骂咧咧地说:“小屁孩,别给我装洋人,你回国了是吧,赶紧——”
我冷声打断她:“女士,你很没礼貌,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我们很讨厌别人这么叫我们。”
一大串俄语把她说懵了,不过我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很讨厌别人这么说他们。
还不等她说什么,我就把电话挂掉,把号码拉黑,泄气似的把手机扔回口袋,喝完了半罐啤酒。
我摸了摸脸上的湿润,默不作声。
真丢人。
不过,我如今也算与她再无关联了,就当过去的纪念则死了吧。
“念念!”傅顾成背着路灯朝我走来,东风吹起他的大衣,猎猎作响。
而现在,我有了新的生活。
————————————番外篇——————————————
篇一·永远不停的十二时钟声
因为傅顾成,新年我们在北京过。
其实我是不愿意的,但是要他在身边总归没什么坏处。傅父傅母两个人和家里的阿姨再商量今年的年应该怎么过,傅顾成陪着我在花园里散步。
孙现打过来了个视频电话,,露出沙发的一角,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棕发绿瞳,看样子应该是他男朋友了。
孙现把镜头挪了挪,露出沙发的全貌,然后他也坐回沙发,散漫地倚在棕发男人的身上。
“嗨!小纪,成哥。”孙现用俄语打招呼。
我听到这个称呼翻了个白眼,肆无忌惮地怼回去。
怼了半天,棕发男人一把把孙现的头按到自己怀里,不许他说话。孙现挣扎了一番,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干脆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棕发男人勾了下唇。
我摸摸鼻子,不再作声。
傅顾成朝棕发男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安德烈。”
安德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看着这两个人开始往正事上谈,我就撤了,跑去给阿姨帮忙。
没过多久,傅顾成打完电话,快步走过来,说要回一趟莫斯科。紧接着就去楼上收拾行李。
我快步跟上去,替他收拾着文件和我的一些物品。收拾好才跟他说:“我跟你一起。”
他点点头。
就这样我们还是回到了莫斯科,在那里过了一个年。
虽然事件很紧急,但他处理的很快。北京时间农历腊月三十他及时的赶上了一顿热乎的年夜饭。
过完年,他终于闲了下来,FASTER给他放了一个长假。
我们在莫斯科逛了逛,该玩的都玩了,但始终没见过孙现和安德烈。按道理来说,孙现这么能玩的一个人,应该拉着安德烈一起玩遍莫斯科才对。
我问起傅顾成,傅顾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大概可以在一个地方见到他。”
莫斯科烈士墓园。
安德烈墓前,孙现倚靠在那儿,双目无神,嘴嚅动着,极轻的音符从他嘴里跳出,飘散。
那是安德烈最喜欢的一首歌。傅顾成告诉我。
我有些艰难的开口:“可他过年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傅顾成伸手揽住我,“前日晚上12点左右,S区发生一起暴乱,他就是那时牺牲的。安德烈曾经和孙现说过,如果他牺牲了,那就早点下葬,不用顾虑太多。”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自那日以后,火锅店再也没开门,没过多久就被人租走,成了一家酒吧。
听傅顾成说:孙现回国了。
大概又过了一年,傅顾成心血来潮想体验一下全年皆夏的感觉,便拉着我去了菲律宾。
我们玩了十几天,他便又急匆匆地拉着我回去工作。
新年将至,我们在北京过的年。
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傅母拉着傅顾成打麻将,加上临时被拽来的我和隔壁刘阿姨,凑了一桌。
我不太会打,很快败阵下来,把正在看春晚的傅父拉了过去。
我跑到外面吹着冷风,看着飘下来的雪,收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孙现用欢快的语气说:“新年快乐,小纪。”
恰巧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烟花升空,坠落。
————————————以孙现为视角,第一人称叙述;注意转变!!!——————————————
篇二·亲爱的棕发先生
我和安德烈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
第一眼让我最有印象的是他的棕发绿瞳,穿着很随意,耳朵上别着一个蓝牙耳机,白色的。拿着一小杯龙舌兰喝着。
他在俄罗斯人中算得上是又高又壮的,但他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和胸毛,一切都刚刚好。
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走过去,问调酒师要了一杯伏特加,坐在他旁边,晃了晃我够不到的地面的腿。
他扭头看我,一双碧眼格外好看,像是绿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勾的人心乱颤。
没过多久,他说:“注意安全。”
然后转身一步跨出去,一招格斗将一个人拿下,与此同时,他的队友也齐齐出动,圆满完成了这次任务。
这长相帅气的位棕发先生已经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哪怕在别人逃跑时打碎了酒杯,被碎片划伤连我也毫不在意。
他像是为了表达歉意,报我带回警局,让法医给我处理伤口。
我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十分开心的回了家。
第二日因为火锅店开业,我作为老板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忙,也没再去烦他。但本质上是因为我的职业和他的职业搭不上边,根本没有话题可聊。
第二次见面也是在执行任务。
我很赶巧,碰到了杀.人犯杀.人。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也没想到上天都主动给我搭橄榄枝。
我蹲在墙角,傻傻的躲着,直到安德烈找到我,把我带回去做笔录。
我记得那天是下了大雪的。
做完笔录出来后,他主动要求我送我,还吩咐了几个人到我家附近蹲点,以防万一。
而这个时候,我内心已经没那么惊恐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送我回家了!
在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中,他终于不再对我冷脸,开始关心我,时不时的笑笑,让我深陷其中。
半年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找借口把人约到家里,刚开始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谈各种各样的趣事,他认真听着,还会回应我,气氛浪漫而美好。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我的那个吻,我本以为他会推开,但他却将我揽在怀里,吻得更深。
深到我喘不过气。
就这样,我们恋爱了。
除了我每天的骚扰信息以外,他有空就会回我消息。他工作还是很忙的,不像我经营了一家店,生意还不怎么好。
后来,我们同居,把该做的都做了。
再后来,S区发生暴乱,他牺牲了。
我按照他的意愿,早早将他埋葬。
他下葬后,我就一直陪着他,因为他是一个孤儿,他讨厌孤独。
那几日,莫斯科冷的出奇,我倚靠在他的墓碑上,轻声唱着他生前最喜欢的歌。
后来,我回国,辗转各地去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把我上学时获得的奖学金,每年的压岁钱,和火锅店的收益与租金全部投了进去。
我又回到了莫斯科,倚靠在他的身边,拨通了纪则念的电话,用欢快的语气对他说:“新年快乐,小纪。”
新年快乐啊,安德烈,我亲爱的棕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