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新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年轻人。
他高高瘦瘦的,从不说话,可能是个哑巴,还少了一条胳膊。长得倒是很英俊,附近所有未婚的闺女几乎都明着暗着地向旁人打听过他。
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哨兵啊。垃圾场位置偏,没人愿意来,要不是走投无路,没有谁会来垃圾场讨生活过日子。所以,这片儿地方就没有出过哨兵。而在大家的眼里,哨兵那都是要飞黄腾达的,无论他是不是少了一条胳膊或者不能说话。
于是,自从这个年轻人来了以后,赵铁柱走在大街上都昂头挺胸洋洋得意的。原因无他,年轻人就是赵铁柱在后山上捡来的。
“那天晚上啊,天老黑老黑了,我在山上迷路,听到不远处地底下一阵爆炸声……吓得我呀,以为是地震呢。心里一横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往前,结果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可不,就看见他了。”
“浑身血淋淋的,就那双眼睛,拨凉拨凉的,看得人心慌啊……别说,他那副要死了的样子,不是我家祖传秘方可真救不回来。有没有人要买啊?现在20块一碗,治头痛头晕腰酸痔疮!”
赵铁柱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一脸奸商那种特有的yin荡的表情,以“童叟无欺,错过一次,后悔一生”的语调兜售着他手里端着的黑色汤汁。
这个赵铁柱也是个奇人,虽然叫做赵铁柱,可他是地地道道日耳曼人后裔,金发碧眼,轮廓十分深邃。可是架不住人家从小就被一对亚裔夫妇拉扯大啊,什么高贵血统什么战斗民族的品质,他统统没学到,倒是一身坑蒙拐骗的技术高超。
“你不会是在骗人吧?”因为赵铁柱有这个前科,围观群众以不太相信的语气问他。甚至有的大妈直接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
“哎,别走,别走。”一看有人要走,赵铁柱急了。顾客就是上帝啊,他敬爱的上帝都走了他还怎么做生意。“我这就拿出证据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那你证明。”大妈一听他夸下海口,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抱胸,冷眼旁观看他怎么证明。
赵铁柱的额头上滑下了一滴冷汗。
但是作为一个奸商是不会这么快就屈服的,假如这么容易屈服,他还不如去做个煎蛋算了。于是,赵铁柱眼咕噜一转,嘴角勾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转身进屋,没有一会儿,推出一个黑发俊朗的年轻男人。“哎,不信你们问他,是不是嘛?”
年轻人盯着赵铁柱看了半晌,眼神十分茫然,然后他又环视众人,视线明摆在问“什么情况”。然后,收到了一群或灼热或好奇的视线。
赵铁柱笃定他不会拆自己的台,毕竟自己可是他救命恩人。于是,他把手往兜里一插,抬了抬下巴,语气很傲慢:“来,你告诉他们,我的祖传秘方是不是可以治百病,还能起死回生?”
年轻人澄澈冷冽的黑眸怔怔地俯视着赵铁柱,他比赵铁柱要高上4、5厘米,可能是哨兵体型天生的优势。赵铁柱有点心虚地别开了视线,但是整个人还是强撑着,要拿出那种“理所当然”的气势。
然后,那个人摇了摇头。
赵铁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那个人似乎是怕大家没有看清,还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叉,又写了几个字——他家没有祖传秘方。字大部分人是看不懂的,但是那个叉大家却都能理解,于是,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一哄而散。挑衅的大妈也冷冷地瞥了赵铁柱一眼,然后高贵冷艳地转身离开。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赵铁柱有点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屈着膝,一副痞子像。“我不过是说点善意的谎言,大家互惠互利,精诚合作,有什么不好?小黑,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吧。”
听到那声“小黑”,那个人似乎怔了怔,没有回应。他想了想,摇摇头转身要回屋。赵铁柱连忙拉住他的手,有点低声下气地:“不说这个,再不骗点钱,咱晚上连饭都没得吃了!”
赵铁柱的父母在几年前去世了,给他留了一笔钱,本来是攒着让他去大城市找份工作的。但是赵铁柱不学无术整日挥霍,拿那份钱不干正事,整天悠哉玩乐,那份钱也败得差不多了。虽然后来凭借一张嘴皮子骗了不少,但是人民群众也是有智慧了,而自从救了个人家里添了张嘴后,每天更是入不敷出了。
那个人垂眸思索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气音。赵铁柱踮起脚把耳朵凑到他唇边,问:“你想说啥?”
那个人呼吸间的热气全部都喷洒在赵铁柱的耳廓上,凝视着他的黑眸深沉悠远,带着点山雨过后的凉意。他们凑的很近,近到那个人都能够看到赵铁柱眼中的慌乱。
莫名的,赵铁柱的脸就红了。他急忙后退一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要说什么,在,在地……上写吧。”
那个人的眉头紧蹙,似乎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然后点了点头,拿树枝继续写道:我不叫小黑,我叫林。然后,他顿了顿,继续比划:你不要骗钱,缺钱,就去捡垃圾。
而赵铁柱却下意识躲避着林的视线,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似乎是才注意到地下的字,没有多想,胡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