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这段路秦知瑶都记得不是很清楚，迷蒙中只有嗅觉还在工作，直到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睛，看到护士拿着银色的盘子走过来，心头一紧。
“我要打针吗？”她嗓子有些哑，问道。
陆容坐在她旁边，“输液。”
“姑娘，你血糖太低了，”护士在她旁边站定，动作很快地准备手里的东西，“给你输点葡萄糖。”
“不用，”秦知瑶想摇头，却觉得浑身都沉重无比，“我吃块糖就好了。”
护士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晕针吗？”
秦知瑶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不是。”
“我怕疼。”
护士笑了一下，把瓶子挂到架子上，“有男朋友陪着你还怕疼啊。”
她看向陆容：“身为男朋友，女孩子怕疼知道该怎么办吗？”
秦知瑶想打断她：“不是……”
却听到陆容说：“不知道。”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的，好像真的虚心求教一样。
护士很年轻，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打转，笑道：“当然是抱住她啦，你快一点，我给她扎完要去看另一个病人。”
陆容看向秦知瑶，秦知瑶也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心想护士应该只是开个玩笑，他不用当真的。
她躺在急诊的临时病床上，周围的人很多，有不少人情况看起来紧急，这绝对不是一个慢节奏的地方。
她正想咬牙让护士快点给她扎，却看到坐在她旁边的陆容突然起身，左手撑在床沿，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俯身抱住了她，他的动作很轻，拥抱是虚的，体温却是真切温暖的。
秦知瑶能看到他的后脖颈和衣领，带着淡淡的香味，让人莫名在这干燥又温暖的怀抱中感到放松，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背突然被细针扎入，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汗毛竖起。
护士完成了任务，看了病床上的他们一眼后笑着走开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就像是扎针前被打了“麻药”，秦知瑶拍拍陆容的后背，告诉他：“护士走了。”
“嗯。”陆容起身，看了她的手背一眼，“还疼吗？”
秦知瑶摇摇头，“不疼了。”
陆容看着她，问：“我怎么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个毛病？”
秦知瑶愣了一下，她高中的时候确实没有过。
“上班了之后比较忙，经常会忘了吃早餐，”秦知瑶：“今天早上也没怎么吃。”
“秦知瑶。”他突然叫她的全名。
秦知瑶下意识地绷直后背听着。
却听到他说：“好好吃饭。”
秦知瑶的神经松懈下来，“我知道的，今天只是个意外，我……”
她抬头，才发现之前是她没注意，他的神色比平时要严肃很多，说话的声线也要更低一些，刚才抱她的时候，侧脸线条仿佛一根紧绷的弦。
他是……
在为她紧张吗？
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两人的目光对上，秦知瑶突然觉得，员工和上司之间的距离应该不是这样的。
太近了。
秦知瑶认真道：“真的。”
如果只是普通上下级之间的关系，那他们之间的寒暄只两句就够了，可秦知瑶还认真地看着他说了句“真的”，就好像在回应他没有表现出来的关心。
也不知是谁越了线。
在喧闹并不安静的急诊厅中，他们看着彼此，视线像纷纷揉揉的线，梭织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来回。
秦知瑶先看向了别处，手背上输液的地方有一阵阵凉意，她用自己的外套盖住，“陆组长，我输完液自己回去就行。”
“你先去忙吧。”
没听到回答，秦知瑶抬头，看到陆容的神情比刚才放松了很多，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我不忙。”
秦知瑶：“企业那边……”
“程有为可以谈。”陆容看了一眼她的手，打开手机不知道看了什么，又关掉。
秦知瑶觉得，他这样陪着自己输液，不说点什么的话有点尴尬，“陆组长。”
他看向她。
秦知瑶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看到他看过来，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陆容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可不是。”
秦知瑶的头没有那么沉了，整个人的精神也比刚才好了很多，看他这个样子，问道：“那你为什么陪我输液？”
她以为陆容会说她是他带出来的员工，他有这个责任，这样她就又可以赶他走了。
可是他没有，而是看着她说：“怕你再晕倒。”
秦知瑶：“这里是医院，晕倒也没关系的。”
“秦知瑶，”陆容笑了一下，语气并不好：“你是嫌命长吗？”
秦知瑶缩缩脖子，莫名觉得他说这话的表情和语气有点像个吸血鬼，“那倒没有。”
场面陷入安静，秦知瑶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话去试探他，索性闭着眼装睡。
过了一会，听到身边起身的动静，秦知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陆容走了。
果然，他肯定不会一直陪她输液的。
他们的关系又没有那么好。
秦知瑶看着天花板发呆，心情突然很低落。
这么多年她生病都是一个人来医院的，突然有个人陪她来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可是那个人又走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躺在病床上像一个孤寡老人一样。
然而余光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秦知瑶看过去，看到陆容又回来了。
秦知瑶很意外：“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陆容手里提了一个外卖袋子，他把袋子打开，拿出一个暖水袋和一包糖。
秦知瑶想笑话他：“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出去买糖吃。”
她今天的话确实有点多，但是陆容也一直没有觉得她烦，他把糖打开，剥开糖纸后伸手，直接塞进了秦知瑶的嘴巴里。
甜味丝丝缕缕地渗入味蕾，赶走了她刚才躺在病床上的怨气。
陆容又往暖水袋里加了温热的水，放到她输液的手旁边。
感觉到手上的凉意消失，秦知瑶对他笑了笑，想说句你真好，就突然被他伸手揉了下脑袋。
“还赶我走吗？”
听到他这样问，秦知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也没想赶你走。”秦知瑶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嗯？”陆容俯身，离她近了些，没听清的样子，很有耐心。
好汉只说一遍。
秦知瑶抿着嘴。
陆容轻声笑了一下，起身靠在椅背上，悠哉道：“你说什么？没听清。”
秦知瑶盯着输液瓶看，“没听清就算了。”
陆容虽然没再搭话，但是秦知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目光如有实质，让她的耳根莫名开始发烫。
又过了几秒钟，秦知瑶觉得时间无比漫长，输液瓶滴下的液体就像被按了慢放键，下落的过程缓慢又清晰。
热度渐渐蔓延至脸颊。
直到护士又走了过来，“姑娘，感觉好点了吗？”
秦知瑶刚想点头，就听到护士疑惑地“诶”了一声，“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秦知瑶扭头，看到护士在看她，她身后的陆容也在看她，嘴角笑意明显。
“……”
秦知瑶：“我没事，就是……有点热。”
护士的目光又在他们二人中间转了一下，很快笑了一下，对陆容说：“就这一瓶，等你女朋友滴完了过来叫我一下。”
秦知瑶：“我……”
“好。”陆容开口，简明扼要地答应。
秦知瑶：“……”
护士走后，陆容垂眸看她，秦知瑶干脆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急诊厅里人来人去，嘈杂喧闹，陆容看了眼床上的人，打开手机，除了工作以外还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程时越发来的。
【我家姑娘好像喜欢我。】
陆容：【。】
程时越：【你怎么没什么反应？不该为兄弟高兴吗？】
因为，
陆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很快回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