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俞枫晚抱着昏迷的时霁冲出门时，那辆黑色面包车已经横在车道中央，挡住去路。车门上"青山特殊教育中心"的标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俞先生。"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下车，声音甜美得像是幼儿园老师，"请把患者交给我们。徐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治疗方案。"

俞枫晚后退一步，右手护住时霁的后脑——那里有手术后未愈的伤口。时霁在他怀里轻得像片落叶，右眼窝里的红色装置仍在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让开。"俞枫晚声音低沉，"否则我撞过去。"

女人叹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你确定要这么做？"她按下按钮，时霁的身体立刻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停下！"俞枫晚怒吼。

"把患者放进我们的车，我就停止刺激。"女人微笑，"徐医生说您是个明白人。"

时霁的指甲深深掐入俞枫晚的手臂，嘴里不断涌出蓝色液体。他的右眼窝装置已经亮得刺眼，投影在空中的数字变成了"614306"——正在倒计时。

俞枫晚别无选择。他缓慢走向面包车，在女人放松警惕的瞬间，猛地一脚踹向她的膝盖。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女人惨叫着倒地，遥控器飞出去几米远。

"林启！"俞枫晚对着手机大喊。

早已埋伏在树丛中的林启冲出来，一把捡起遥控器关闭。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真正的救护车警笛声。

"快走！"林启拉开驾驶座车门，将昏迷的司机拖出来，"他们肯定还有同伙！"

俞枫晚抱着时霁跳上救护车。医护人员立刻接手，开始紧急处理那个诡异装置。

"这是什么鬼东西？"年轻医生试图取下装置，却被一道电流击退。

"纳米神经接口。"年长些的医生皱眉，"军用级别的...需要特定频率才能安全分离。"

救护车疾驰在盘山公路上。俞枫晚紧握时霁的手，监测仪上的脑电波图像剧烈波动，时而出现完全异常的波形——就像有两个不同的大脑在争夺控制权。

"患者有解离性身份障碍病史吗？"医生突然问。

俞枫晚点头："但另一个'人格'已经被移除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医生指着屏幕，"这里...和这里...明显是两种不同的脑活动模式。而且..."他放大一段波形，"这个模式正在吞噬主人格。"

车窗外，青山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俞枫晚想起资料里关于"双生子计划"的描述——通过纳米技术实现意识传输。如果A-17死前将自己的意识备份植入了时霁大脑...

"还有多久到医院？"

"十五分钟。"医生正在准备镇静剂，"但普通医院处理不了这种..."

一声巨响，救护车猛地倾斜。右后轮胎爆了，司机拼命控制方向，车辆还是撞上了护栏。俞枫晚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时霁，额头撞上车窗，鲜血模糊了视线。

"有人...射击..."司机呻吟着趴下。

第二枪打碎了前挡风玻璃。月光下，山坡上站着三个黑影，其中一人手持长枪。医生试图打开后门，却发现已被电磁锁死。

"他们黑了车载系统！"林启拼命捶打控制面板。

时霁突然睁开眼睛——两只眼睛。本该空荡荡的右眼窝里，那个红色装置像活物般蠕动，伸展出无数光纤般的细丝，爬向他的太阳穴。

"哥哥..."时霁的声音变了，带着A-17特有的机械感，"我们又见面了。"

俞枫晚的血液凝固。这不是时霁——这是那个应该已经死在伦敦的"完美版本"。

"离开他的身体。"俞枫晚咬牙道。

"为什么？""时霁"歪着头，动作精准得不似人类，"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为'双生子计划'培育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细丝已经爬满时霁的右半边脸，像一张猩红的蛛网。林启抄起急救箱砸向车窗："枫晚！带他跳车！山下是湖！"

"没用的。""时霁"轻笑，"纳米机器人已经接管了他的运动神经。看..."

时霁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力道大得立刻留下淤青。俞枫晚抓住他的手腕，却发现那纤细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

"你想要什么？"俞枫晚嘶吼。

"完成父亲的事业。""时霁"的语调平静得可怕，"用这具身体和你，培育下一代完美体。"

车外枪声再起。这次击中了油箱，汽油味立刻弥漫开来。"时霁"——或者说A-17——皱眉看向窗外："这些杂鱼...不是我的手下。"

趁他分神，俞枫晚从急救箱摸出一支肾上腺素，狠狠扎进时霁大腿。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时霁剧烈抽搐，暂时打断了A-17的控制。

"跳！"林启踹开碎裂的车窗。

俞枫晚抱着时霁跃入黑暗。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他们，下沉过程中，时霁右眼的红光在水下形成诡异的光晕，照亮了他痛苦扭曲的脸。那些光纤细丝遇水后开始收缩，像受伤的蛇般蜷曲回装置内。

两人浮出水面时，救护车已经爆炸，火光映红半边天空。岸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枪响，但浓雾掩护了他们的行踪。

"林启...？"俞枫晚喘息着问。

时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右眼装置发出噼啪的电流声。他虚弱地抓住俞枫晚的衣领："哥...哥哥...湖心岛...307..."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再次扩散，A-17的机械语调重新占据上风："没用的抵抗。纳米机器人已经进入他的海马体，再有72小时就会完全擦除'时霁'这个存在。"

俞枫晚掐住时霁的脖子，力道刚好不会造成窒息："听着，怪物。我会找到办法把你从他身体里挖出来，哪怕要开颅。"

"真感人。""时霁"冷笑，"但你可能不知道...他自愿的。"

这句话像刀刺进俞枫晚心脏。时霁自愿的？为什么？

远处传来马达声——救援队？还是青山的人？俞枫晚拖着时霁游向湖心岛。那里有座废弃的气象站，编号正是307。

气象站铁门锈蚀严重，俞枫晚用肩膀撞了几下才打开。里面堆满老旧设备，灰尘厚得能留下脚印。他将时霁放在操作台上，用皮带固定住他的双手——防止A-17再次控制身体自残。

"哥哥..."时霁的声音突然恢复了一丝本音，"密码...我的骨头..."

"什么？"

"他们...把密码刻在我...肋骨上..."时霁痛苦地弓起身，"找到陈教授...只有他能..."

右眼装置再次亮起，A-17夺回控制权："愚蠢。陈明远早就被处理了。"

俞枫晚翻遍气象站，找到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和半瓶工业酒精。他回到操作台前，将酒精倒在螺丝刀上，然后用打火机消毒。

"你要做什么？""时霁"——A-17——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

"取密码。"俞枫晚冷静地说，掀开时霁的衬衫。少年苍白的腹部有道长长的手术疤痕——那是伦敦手术后留下的。

"你疯了！这会杀死宿主！"

"不，只会杀死你。"俞枫晚将螺丝刀尖端抵在疤痕旁，"纳米机器人集群需要特定频率的能量场维持。而刻在骨头上的密码，就是关闭能量场的指令。"

这是他从伦敦带回的资料中看到的。当时以为只是理论，没想到...

"你怎么会...""时霁"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份文件应该被..."

"母亲藏得很好。"俞枫晚用力压下螺丝刀。鲜血涌出，时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像上岸的鱼般弹起。

A-17的声音开始失真："停...止...你会...后悔..."

俞枫晚继续深入，直到刀尖碰到肋骨。借着窗外火光，他果然看到骨头上刻着微小的数字——614307。

"找到了。"他抽出螺丝刀，用衬衫压住伤口，"现在，滚出他的身体。"

时霁全身痉挛，右眼装置发出刺耳的噪音。红光忽明忽暗，细丝疯狂舞动，像垂死的章鱼触手。最终，随着一声电子音长鸣，装置彻底熄灭，细丝萎缩成黑色粉末。

时霁的身体瘫软下来，呼吸微弱但平稳。俞枫晚撕下袖子简单包扎伤口，然后将他背起。必须尽快找到陈教授——只有他知道如何使用这串密码彻底清除A-17的残留。

晨光微熹时，他们躲进一个废弃的涵洞。时霁在高烧和失血中呓语不断，时而喊妈妈，时而警告俞枫晚快跑。最可怕的是偶尔冒出的机械语调——证明A-17还未完全清除。

中午时分，林启奇迹般地找到了他们。他额头有道血痕，但精神尚好。

"陈教授被软禁在青山学校旧址！"他带来食物和药品，"那帮人分成两派，一派要抓时霁，另一派想直接灭口。"

俞枫晚给时霁喂水："为什么？"

"权力斗争。徐明远代表的'改良派'想继续'双生子计划'，而董事会元老们决定放弃整个项目。"林启压低声音，"但最诡异的是...青山地下实验室里，有个活着的'实验体'。"

水壶从俞枫晚手中滑落："A-17？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

"不是A-17。是更早期的版本...代号E-19。"林启擦了擦额头的汗，"据说已经'存活'了三十年，靠不断更换宿主身体维持意识。"

三十年。俞枫晚想起母亲和沈清参与的早期实验。如果E-19真的存在，那么他很可能掌握着彻底清除A-17的方法。

"带我们去青山。"

林启瞪大眼睛："你疯了？那里现在全是武装警卫！"

"必须找到陈教授。"俞枫晚看向昏迷的时霁，"而且...我有些问题要问E-19。"

夜幕降临时，他们伪装成医疗队混入青山学校。这座红砖建筑远看像座普通学校，内部却像迷宫般复杂。走廊两侧的"教室"其实是观察室，单向玻璃后是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治疗设备"——电击椅、感官剥夺舱、甚至还有水刑台。

"B区307室。"林启查看偷来的门禁卡，"陈教授和E-19都在那里。"

通往B区的电梯需要虹膜识别。俞枫晚从资料夹取出一张透明胶片——上面印着徐明远的虹膜图案，是林启从办公室偷拍的。

电梯下降过程中，时霁突然醒来。他的右眼窝空空如也，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哥哥...这里是..."

"青山。我们来找陈教授。"

时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不能去...地下室..."他试图挣脱，"E-19会..."

"你知道E-19？"俞枫晚惊讶地问。

时霁的眼泪无声滑落："妈妈...妈妈就是被它..."

电梯门开了。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307室不是想象中的牢房，而是一个温馨的起居室。沙发上坐着陈教授，正在和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下棋。

女孩约莫七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转头看向他们时，露出一张与沈清有七分相似的脸。

"啊，新朋友来了。"女孩的声音甜美得不自然，"这位就是时霁吧？和你妈妈真像。"

陈教授猛地站起，棋盘被打翻在地："快走！别看她眼睛！"

为时已晚。女孩——E-19——已经直视时霁，漆黑的瞳孔突然分裂成无数细小颗粒，像昆虫的复眼。时霁如遭雷击，右眼窝的伤疤开始流血，嘴里机械重复着："不...不要...妈妈..."

"终于完整了。"E-19微笑，"沈清当年带着你逃跑时，我就说过会找到你们的。"

俞枫晚挡在时霁前面："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唤醒他体内的'种子'。"E-19歪着头，"每个实验体都被植入了我的意识碎片，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生长...直到完全取代宿主。"她看向时霁，"A-17太心急了，强行占据导致排异反应。而我...有耐心等了十九年。"

陈教授抓起桌上的金属镇纸砸向E-19。女孩轻巧地躲开，动作快得不似人类："教授还是这么暴躁。别忘了，是谁帮你妻子延续了三年生命？"

趁他们周旋，俞枫晚背起神志不清的时霁冲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