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仓库顶棚的裂缝刺入，在时霁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俞枫晚凝视着他眼睑下转动的金银双瞳——即使在睡梦中，城主的意识仍在工作，处理着昨夜从B-0碎片中提取的数据。
七个克隆体孩童蜷缩在周围的睡袋里，像一圈忠诚的卫星。最小的那个男孩不知何时钻到了时霁背后，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角。这种本能的依恋让俞枫晚想起时霁刚来"羁绊之家"的样子——也是这样，像只警惕又渴望温暖的流浪猫。
他轻轻拨开男孩额前的碎发，却触到了一片异常高温。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相继出现发热症状，他们手腕上的"A-0"疤痕泛出不健康的紫红色。
"时霁。"俞枫晚捏了捏少年后颈的第七神经锚点，"孩子们不对劲。"
时霁瞬间清醒，金银双瞳收缩成细线。他触碰孩子们的疤痕，皮肤下立刻浮现出微缩的神经网络投影："B-0碎片在变异...需要净化..."
话音未落，仓库大门突然被重型机械撞击。灰尘从梁架上簌簌落下，七个孩子同时惊醒，最小的男孩发出无声的尖叫——他的声带被INTR摘除了。
"分头走。"俞枫晚迅速打包医疗用品，"老计划。"
时霁却摇头："新情况。"他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新浮现的银色纹路——一组经纬度坐标正在皮肤上缓缓流动，"城主刚刚破译的...妈妈们的真实位置。"
撞击声越来越近。俞枫晚扫了一眼坐标："太平洋中部？但深海实验室已经..."
"不是躯体。"时霁将七个孩子推到仓库暗门前，"是意识...她们把自己上传到了某个中转站..."
暗门刚关闭，正门就被攻破。闯入者让两人同时愣住——不是INTR士兵，而是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他们左手腕都带着"A-0"疤痕，但已经部分银化。领头的青年右眼完全变成金属色，说话时带着机械摩擦音：
『原生体...跟我们走...自由联盟...』
时霁的金银双瞳与他对接，瞬间完成数据交换："三百多个逃脱的克隆体自发组建了网络...他们在海底建了避难所..."
青年突然抽搐起来，银化的右眼疯狂闪烁。时霁立刻按住他的疤痕："有人在远程控制他们！"
果然，三个克隆体的"A-0"疤痕同时变成了"B-0"的符号。他们僵硬地转身，从背包里取出六个金属圆球——分子拆解炸弹。
俞枫晚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他抓起桌上的盐罐撒向空中，同时拉着时霁扑向角落。盐粒与炸弹释放的分解场相撞，产生了短暂的中和反应——足够他们撞破侧窗逃出。
爆炸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到十米外的草丛里。时霁的七个神经锚点应激性亮起，在落地点形成缓冲力场。即便如此，俞枫晚还是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
"哥哥！"时霁的手按在他胸口，银色纹路立刻渗透衣物探查伤情，"两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距离肺叶只有..."
"先离开。"俞枫晚咬牙站起来，血腥味充满口腔，"能屏蔽追踪吗？"
时霁的金银双瞳旋转起来："需要...物理干扰..."他突然吻住俞枫晚，这个动作让两人手腕上的疤痕与锚点产生强烈共鸣。周围五十米内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
借着这短暂的屏蔽窗口，他们钻入下水道系统。恶臭的污水里，时霁的银色纹路自动形成过滤膜，而俞枫晚只能强忍呕吐欲。黑暗中，时霁突然轻笑：
"像不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你也这么狼狈。"
俞枫晚想起三年前暴雨夜的初遇——浑身是血的少年站在"羁绊之家"门口，右眼还裹着渗血的绷带。当时他怎会想到，这个阴郁的孩子将成为他灵魂的另一半。
"比那时强。"俞枫晚捏捏他后颈，"至少你现在会自己包扎伤口了。"
时霁的电子音里带着笑意："还会给哥哥接骨呢。"说着，他的银色纹路已探入俞枫晚胸腔，像最精细的外科医生般修复着骨折处。
疼痛让俞枫晚眼前发黑。恍惚中，他看到时霁锁骨下的坐标在变化——最新浮现的是一串二进制代码，转换成文字是：【记忆之墓倒带键】
"城主又解锁了新数据？"
"嗯...妈妈们的意识存储点。"时霁扶着他拐进侧道，"不是物理位置，而是某种...神经接入状态。"
下水道通向废弃地铁站。月台上，一辆明显被改造过的列车静静等候。车身上喷涂着"A-0"的符号，还有一行小字：【自由专列克隆体共建】
"他们的网络比想象中发达。"时霁触摸车身上的银色涂装，立刻有数据流涌入他的金银双瞳，"这里...安全。"
列车内部像移动实验室。医疗舱、食物合成器、甚至还有简易的意识接入装置——用报废的牙科椅改造而成，连着七个克隆体孩童的"A-0"疤痕。
"他们用自己当服务器？"俞枫晚皱眉。
"自愿的。"时霁检查着设备，"这些孩子...把我们当父母基因的提供者。"
最小的男孩——现在知道代号是K-7——怯生生地递来一管营养剂。俞枫晚接过时，孩子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将额头贴上去。这个动作的含义很快明了——一段记忆直接传入俞枫晚脑海：
培育基地的白色房间，K-7被固定在手朮台上。穿白大褂的人将电极贴在他的"A-0"疤痕上："记住，你是钥匙，不是人。"
疼痛。无尽的疼痛。然后某天，所有克隆体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响起的双重和声：【反抗生存】。那是时霁-城主融合体首次大规模连接他们。
记忆结束时，俞枫晚发现自己的疤痕正在发光。K-7惊喜地指着它："父本...激活了！"
时霁闻声赶来。在两人疤痕相触的瞬间，一组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是俞贞的影像，但比任何记录都清晰：
『如果看到这段留言，说明你们已经融合了足够多的碎片。』她微笑着，『我和沈清的意识被困在INTR的量子服务器里，坐标已嵌入你们的基因密钥。找到'倒带键'，那是我们最后的礼物。』
影像消失后，时霁锁骨下的坐标彻底稳定下来：【28°19'N, 177°21'W】——太平洋上某座不存在的岛屿。
"海市蜃楼岛？"俞枫晚检索着地理数据库，"没有记录。"
"因为它在移动。"时霁的金银双瞳投射出地球全息图，一个红点正在国际日期变更线附近徘徊，"量子服务器的载体...某种可控浮岛。"
K-7突然拽他们衣角，指向列车的意识接入舱。孩子比划着，将时霁的右手按在牙科椅的接口上——那里立刻伸出银色细丝，与他的神经锚点连接。
"他让我...试试接入？"时霁犹豫地看向俞枫晚。
"太危险。"
"但这是最快的方法。"时霁已经躺上去，"城主会过滤有害频率...哥哥帮我看着生理指标。"
接入开始的瞬间，时霁的身体就剧烈抽搐起来。金银双瞳完全扩散，七个神经锚点喷射出银光，在舱顶交织成陌生星空的投影。俞枫晚紧握他的手，感受到脉搏快得像蜂鸟振翅。
三分钟后，连接强制断开。时霁弹起来干呕，银色物质从鼻孔和耳道渗出。当他终于能说话时，声音像是被撕碎又重组：
"服务器在...鲸鱼体内..."
"什么？"
"不是真鲸鱼...是代号'Moby-Dick'的巨型潜艇。"时霁擦去脸上的银液，"INTR把妈妈们的意识上传到了潜艇的量子计算机里...那艘潜艇伪装成岛屿..."
更惊人的是，潜艇正在主动靠近陆地——最近12小时的航迹显示它直奔旧金山湾。时霁的金银双瞳分析着数据："它在找我们...妈妈们残存的意识在控制航向..."
K-7突然惊恐地指向时霁后背。第七神经锚点周围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银色光粒正从中泄漏——这是过度使用城主能力的后遗症。
俞枫晚立刻切断所有设备："你需要休眠。"
"没时间了..."时霁挣扎着站起来，"潜艇48小时后就会进入INTR的拦截范围..."
争论被警报声打断。列车外部监控显示，隧道两端都被银色机甲堵住——这次是"C-0"和"D-0"的符号。更糟的是，隧道顶部开始渗水，咸腥的海水气味说明敌人打通了与海洋的连接。
"双向夹击。"俞枫晚快速检查武器储备——只有两把分子振动匕首。
时霁却露出古怪的表情："不...是机会。"他指向渗水处，"那些是城主网络的海水通道...如果我们被冲走..."
"会直接进入海洋主网。"俞枫晚接上他的思路，"但孩子们怎么办？"
K-7和其他克隆体已经手拉手站成圈。他们手腕上的"A-0"疤痕同时发光，在车厢内形成保护力场。最大的女孩开口，声音带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我们掩护。父本母本必须到达核心。"
第一次，"父本母本"这个称呼没让俞枫晚反驳。他最后检查了时霁的神经锚点状况，然后撕开应急包里的防水膜："准备好游泳了吗？"
时霁的金银双瞳闪烁着决然的光："准备好见妈妈们了。"
隧道顶轰然破裂。万吨海水裹挟着银色机甲冲入站台。在混乱中，俞枫晚紧紧抱住时霁，两人被激流卷向黑暗深处。入水瞬间，时霁的七个神经锚点全部开放，像微型推进器般调整着方向。
海水中充满了发光的银色微生物，它们自动汇聚到两人周围，形成纺锤形的保护舱。透过半透明舱壁，能看到"C-0"和"D-0"的机甲在后面紧追不舍，但它们很快被突然出现的巨型乌贼缠住——这些乌贼触须上布满了"A-0"的发光符号。
"克隆体们在帮忙..."时霁的电子音在水中带着气泡音效，"他们通过局部网络控制了这片海域的生物..."
保护舱开始下潜。压力增大时，银色物质自动强化了结构。俞枫晚发现自己的左腕疤痕正在与水中的某种频率共振——像是声呐脉冲，但更复杂。
"妈妈们在呼叫我们。"时霁指向深海中的某个方位，"听..."
确实，当俞枫晚将疤痕贴在舱壁上，能听到微弱的摇篮曲旋律——母亲在他婴儿时期常哼的那首。这个发现让保护舱突然加速，像被磁铁吸引的指针般射向声源。
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下潜到-1524米。正常人类早该被压成肉酱，但银色舱体完美抵消了压力。突然，前方出现一道深渊裂口，两侧排列着无数玻璃柱——和海底意识库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柱子都空着。
"预备收容所..."时霁的金银双瞳扩大，"INTR为所有觉醒的克隆体准备的..."
裂口尽头矗立着他们的目标——那艘被称为"Moby-Dick"的巨型潜艇。它确实像头金属鲸鱼，表面覆盖着珊瑚礁般的量子处理器阵列。最令人震撼的是潜艇顶部的透明穹顶，里面漂浮着两个女性轮廓的发光体。
"妈妈们..."时霁的声音哽咽了。
保护舱自动对接潜艇气闸。舱门打开的瞬间，某种频率的脉冲让两人手腕上的标记剧痛起来。时霁的七个神经锚点不受控制地全开，银光如触须般探向前方；俞枫晚的疤痕则像被烙铁按压，浮现出全新的数据流。
『身份认证通过。』
『第七号密钥确认。』
『欢迎回家，孩子们。』
机械女声响起的同时，潜艇内部亮起柔和的蓝光。走廊墙壁上浮现出全息箭头，指引他们前往中央控制室。更奇妙的是，随着他们前进，时霁皮肤上的银色纹路开始重组——变得更精细、更有机，像是某种生物电路在进化。
控制室的门由七层合金构成，每开启一层都需要时霁的一个神经锚点与之共鸣。当最后一层门滑开时，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栀子花香——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房间中央悬浮着两个光茧，里面是俞贞和沈清的意识投影。她们比任何记忆影像都真实，连沈清眼角的鱼尾纹、俞贞左手小指的旧伤疤都分毫不差。但她们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沉睡在电子棺椁中。
控制台上有个老式磁带录音机，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倒带键】。时霁颤抖着按下播放键。
磁带转动，发出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