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桔梗笔记·2082.06.01】

灾难由一场改变人类命运的大地震开始。

潘多拉的魔盒从此开启。

恶种是一个违背物质基本原则的种族，人类的科学体系根本无法解释这种存在。

千万年来，我们第一次感受到被其他物种踩在脚下的滋味。

但我不认为恶种是最大的威胁，因为他们的危险是具象的。

而自然的力量始终超乎任何一个物种的想象。

距离最初的灾难开始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真正的末日会不会反而像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一样，不会留下几十年的缓冲期，也没有周旋的余地？

大地震留给星球两道无法痊愈的“伤疤”。

一条裂谷横跨两大洲，就像星球张开一张巨口，吞灭了地震带上的十三个国家。

另一条海沟藏在大洋的最深处，海平面每年匀速下降，预测将在五十年后被完全吸收，而它深不见底，好像永远不会被填满。

地缝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有人说，那里面埋藏着可怕的远古病毒，恶意病毒就是从中扩散出来的一种；有人说，那里通往地心深处，滚烫的岩浆会瞬间将探测的仪器烧为蒸汽；也有人说，它们其实都通往光锥消失的终点——黑洞的方向。

这些猜想，我不全信。

勘探者用足迹丈量真相。

-

红发船长外号“美杜纱”，一头脏辫上绑着五颜六色的小皮筋，深棕色的皮肤像洒满阳光的蜜糖。空气中那混合了咖啡、豆蔻和广藿香的气味正是这名Alpha独特的西亚调信息素。

简单交谈后，盛襄确定她的姓氏“布雷特”与隐修会名单上的“航海家”吻合。航海家致力于探索海沟。

至于她为什么会认识原主……

“沃克，你怎么一副不认识我的表情？”美杜莎跨着腿坐在香辛料店里的茶几旁，对着茶壶嘴吸入整壶。

正准备倒茶的克里斯嘴角一抽，小声道：“织田小姐要是知道她的古董茶被这样糟蹋……”

美杜纱神色一僵，就连孔雀开屏似的信息素都一下子收敛：“啊哈……”扭头，织田葵已经醒了，礼貌微笑。

盛襄小声让克里斯先回去陪他的母亲，不要在这里硬撑，听罢克里斯红着眼睛离开。

女海盗把那条踩在板凳上的长腿放下，规规矩矩坐好，同时目光扫过众人，一窝海盗挨个上前自我介绍。

美杜纱缺了条腿，收腿时露出一截金属义肢；大肚男缺了一条胳膊；而美杜莎的父亲老船长布雷特瞎了一只眼。

海盗，当之无愧的高危行业。

老布雷特推了推单片眼镜，刚准备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海洋地质学家……”

美杜纱用大拇指在他们那群人的范围内指了一圈，最后落在老父亲头上，“我们是海盗。他，我老爹，人称‘风暴鲨’。”

老布雷特：“呵、呵呵……”

轮到盛襄，美杜纱自来熟地勾住他肩膀说：“这是我老朋友，退役军人肖恩·沃克。嗐，沃克，和大家打个招呼啊。干嘛呢，板着个脸，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

记仇？盛襄没法接话，就不说，光抬下巴。

美杜纱是个实心的海盗，她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嗐，当年……是，我本来是想把你骗上船之后宰了。不过相处后，这不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又发现你也是那啥啥会的，就没杀你吗……”

原主还差点被这女人给杀了？

老布雷特一巴掌拍在女儿结实的胳膊上，骂骂咧咧：“能要点脸不？勘探者当年想去大海沟附近海域探险，你收了他的钱，不仅把人领到完全相反的方向，还在被发现后恼羞成怒抢光他的钱……”

“啊！打住打住！”美杜纱发出尴尬的笑，“好汉不提当年...再说，沃克兄弟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织田葵一把盛襄拉到身边：“好孩子，别跟他们玩，海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美杜纱委屈：“葵，我也不是好东西吗？”

一个温柔淑女的香料铺寡妇，一个杀人越货的海盗头子，盛襄很难想象老板反而是有压制感的那个，“你们……认识？”

美杜纱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织田葵：“认识，她杀了我老公。”

“哪有！”美杜纱眉毛蹙成一团，“你老公...啊呸，前夫！早跟你解释过，你前夫死于马上风。我们登上他的货船后，在他尸体旁边发现了三个妓/女！”

织田葵合眼品茗，食不言，美杜纱就围着她的床转圈，活像只哈着气的大型犬。

Alpha果然都是狗，盛襄揉揉眉头。

海盗们陆续将遗留在沙滩上的章鱼触手扛回来，稍加处理后端上来美味的烤章鱼腿。

恶意病毒在高温炙烤后不会存留，因而恶种的尸体不乏为新兴食材。盛襄尝了一小片，只要尽量遏制联想，单论味道，紧实Q弹。

“沃克，你变了好多。”美杜纱在饭桌上说。

盛襄汗毛竖起，要是被肖恩的故人发现他换了芯……

美杜纱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轮，“瘦了。”

谁一穿过来就被丢进雪原，一日两餐没口肉，没瘦成皮包骨已经很难得了。盛襄小小松了一口气。

停顿片刻，美杜纱一拍大腿，“好像还变虚了！刚打完恶种，我看你喘了好久。”

现在和肖恩做特种兵巅峰时期的身体素质自然不能比，具体表现就是他打起架来爆发有余，耐力不足，特别脆皮。

“你别这样说肖恩，”织田葵的安慰显然达到了补刀的效果，“光看肖恩这张脸谁能想到他还会打架？精致又不乏英气，比Omega还好看呢。”

盛襄手一颤，筷子掉地上，“我不是Omega……”

美杜纱哈哈大笑：“也没说你是啊！”

盛襄听不得Omega，好在这个话题很快翻篇，老布莱克对肖恩抱有歉意，故而回到船上取回包裹：“这些是当初我那莽女儿敌友不分劫的东西，我看是沃克先生你的私人物品，就一直原封不动留着。上帝保佑，终于物归原主！”

原主身上的重重谜团盛襄始终毫无头绪，这绝对算是最大的意外之喜，盛襄感激接过，“谢谢，老布雷特船长！”

美杜纱神经再粗，也多少有愧，又不知如何表达，掏出一枚怀表不由分说一并塞进包裹。

“这是定位器，平常栓皮带上随身带着。”美杜纱道，“海面难测，我的船员每人都有一个。我以后就把你当自己船员那样关照，过去的事，你就别生气了。”

盛襄点点头：“嗯，我没有生气。”

织田葵绣眉间流露忧思：“这次闹了事，源头在香辛料店，总会查到我们头上。我们得罪了管理这片辖区的恶种，哪怕恶种回过神来不杀我们，以后的生意恐怕也不好做。”

美杜纱马上接话：“那你...你们跟我走吧！在海上，谁也不敢欺负我们。而且香料这行当，最早不就是海上贸易吗？”

织田葵难得赞同：“是该先避避风头。之前答应过肖恩休假去鲁比岛，我想，正好可以去那里。”

老布雷特皱眉：“那里途径海沟辐射区……据说只有搭乘官方的游轮才能走上正确的航道确保安全。”

美杜纱大幅摆手：“海沟附近，谁能比我们更称得上行家？”

-

当夜，盛襄回到房间检查肖恩的遗物，在其中发现一本在扉页写着“黑桔梗笔记”的记录本，只用了几页纸，看日期写于一年半前。最初两页书写了肖恩对于大裂谷的看法，而接下来，则很像是一封预留的“遗书”。

【从孤儿院开始，地缝的神秘就一直感召着我。我见过一个说法，每个人的基因里携带着不同的天赋和热爱，譬如有人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商人、画家、小说家等等，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激发天赋，而多数人绊于世俗只得走上摆在面前的那条路。我的天赋，正在于探索它的奥秘。

在ENT隐修会中，我了解到此前去过地缝的探险家，无一例外都死了——无论是在勘探途中死亡，还是回来后染病逝世。

深渊“诅咒”每一个狂妄得想要探索它的人，换种科学点的说法，它会改变靠近的人的磁场。

距离我从深渊勘探归来，已经过去了半年。

诅咒是存在的，我确定，我看得到。

这次出海可能是我最后一场长途旅行，如果死神还在路上，我希望它再慢一点。

深渊旁开着桔梗，我将它纹在身上，伴我长眠。

对面的人，我会死在靠近真相的路上。

这是每一个救世主义者，共同的宿命。】

盛襄合上笔记本，心砰砰直跳。从短短两篇记录中，他发现三个关键问题：

第一，肖恩一定还有其他遗留的笔记本，单独这两篇不足以提供有效信息。

第二，他称呼“对面的人”指的是谁？

第三，也是最怪异的一点，看起来肖恩没有自杀的动机，也就是说盛襄原以为的割腕疤痕，可能并不是导致死亡的致命伤？

盛襄一时毫无头绪，他把笔记本放在床头，像往常那样盖上被子。

深夜，却被下腹传来的燥意弄醒，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千根羽毛在皮肤上轻轻地搔，并不带来疼痛，却是无止尽的折磨。

那可恶的发情期，又要开始了。

先前信息素科的大夫开了药，许诺连续服药两个月，每周复诊治疗，即可痊愈。起初药效很好，但或许存在药物耐受，上一次发情期，注射针抑制剂和口服药物的效果都弱了许多。

而且，盛襄记得上一次是半个月前，两次发情之间的间隔不规律地缩短了。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贸然出海。这种“病”要是在海上发作，周围又有不少陌生Alpha，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

海盗每次出海前都会去岸上的红灯区发泄，这是一条不成文的风俗。

“我带你们去红灯区吧。”盛襄主动当起向导。

“哟，你？”美杜纱吹了声口哨。

“有美妞吗？”一个海盗问。

“大把，各种类型的，只有你想不到。”盛襄打包票。

“有、有Omega吗？”Alpha海盗激动得搓鼻子。

“当然，酸甜苦辣哪一款都有。”

在海上漂了好几个月的男人们跃跃欲试，聊天的内容很快就变得不堪入耳。介于织田葵在场，美杜纱赶苍蝇似的把男人们轰出了香辛料铺。

盛襄把海盗们带去了爱露露。

“……就这？”

和盛襄第一次来爱露露时一样，海盗们无法理解赛博红灯区，还有人当场嚷嚷起来，一脸凶相的海盗团伙让招待生面面相觑。

“我玩过这种游戏……”终于有个年轻的海盗站出来，绘声绘色地向同伴介绍他的完美伴侣，“你们试试，现实里哪有这么多美人给你挑，是真的爽！”

盛襄为游戏定制的助兴Omega信息素让爱露露月订单又突破上一个记录，成熟的虚拟技术结合出色的拟态信息素能让客人体会到不亚于真实性/生活的快乐。

终于把这群海盗哄进虚拟机舱，盛襄吁了口气。

周日，五点。

盛襄也躺进虚拟仓，这次有意在出海前解决发情期，选择了第二档“灵肉”模式。

盛襄想通了，爱露露干净卫生，又不会祸害别人，充其量就是沉浸式手冲。

今天，他还特意在机舱内放置了模拟奇迹信息素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