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看着她这副灵动的模样,围着赵玉瑶走了一圈,微微沉吟,确定地说:“十岁!”
“切,还真让你猜中了。”赵玉瑶一脸无趣,扭头继续引路,“没意思。”
赵玉瑶将云清带到了一座由木头搭建的屋舍,外边有栅栏,围着屋舍周围的一小片空地,形成一个独立院落。小院一侧长满了竹子,青翠欲滴;另一侧有一条小溪,旁边长了些野草野花。此处只此一院,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居住,算得上是清幽居处。
赵玉瑶领着云清进入院落,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负手向后,清了清嗓子:“这便是你的居所了,你负责的灵田就在竹林旁,走出竹林就可以看到了。”她从怀里取出四个瓷瓶和三十枚灵石递给云清,“给你,这是你这个月的俸禄。”云清伸手接过。
“这是你每月的俸禄,其中有三瓶是辟谷丹,每瓶十粒,共三十粒,乃一个月所需。余下一瓶是聚气丹,供以修炼,还有三十枚灵石,你可以自行处置。长老爷爷说了,以后你每月的俸禄就从我这领取了。”赵玉瑶解释道。
云清收好这个月的俸禄,邀请赵玉瑶进屋休息。赵玉瑶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云清:“你今天刚来,屋子还没收拾,乱糟糟的一片。你还是先熟悉熟悉环境,将屋内打扫干净,我改日再来做客。”云清听见她如此回答,哑然失笑,道:“那好,待我哪天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再请你来舍下做客。”
赵玉瑶点了点头:“那才对,我先走了。”赵玉瑶辞别,云清送行,不过没走几步便被赵玉瑶止住了。赵玉瑶让她不用送客,还说自己生了脚,自己走便是了,不用云清送,她一向最讨厌这些礼节。
云清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好。”云清目送赵玉瑶离开,才转身进入院落,推门而入,进入屋舍。
屋内布置简洁,只摆了一张桌、一张床、一个书架、几个凳子。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还有几袋种子堆积在墙角,不过都落了好些灰尘,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了。
云清掐诀引灵,将屋内灰尘尽数除去,又将种子收好,这是今年要在灵田上种植的灵稻种子。
作为赵家的外姓供奉,赵家并不会绝对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在每日完成种植任务的情况下,在申时出山,只需在戌时前赶回来即可。这一点云清还算满意。
第二天,云清一早便穿过竹林去往灵田处。锄头她并没有携带,任何术法都是基础衍生,归根结底不过是控灵罢了,能自己解决的事,何必还使用工具?
那下品辟谷丹云清也没吃,她储物手镯内购有许多果子,她打算把辟谷丹与聚气丹今后去往坊市的时候,一并售卖了。
这二十亩灵田是连在一块,四周都用栅栏围着。
云清掐诀引动,空中的灵气便化作灵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灵田土壤上。如今的云清其实已经不需要掐诀了,只需神识引动灵气便可。但她向来行事低调,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还是选择了掐诀。
待灵雨淋过一遍,云清再次轻抬玉手,引动灵气,两只由灵气化作的巨手将一亩灵田翻耕,耙了一遍,便不再理会。
…………
时光流转,转眼已来到了四月。翠山县提前迎来雨季,翠山河水势汹涌,远超往年。河面波涛汹涌,在倾盆大雨的冲刷下,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肆意发泄着怒气。
连绵暴雨,雨势急且大,县中各处皆受影响,尤以沿河地区最为严重。沿河村落的长者见雨势不止,担心水灾,便自发组织村民,让各家派出一人,齐心加固堤坝,抵御洪水。
然而,堤坝虽加固,众人的心却始终悬着。一连半月,大雨绵绵,河水不断上涨,突破一道道防线,众人胆战心惊。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雨水的助力下,河水漫过堤坝,瞬间将加固的堤坝冲垮。多处村庄遭洪水冲击,房屋几乎尽数被毁,告急消息不断传来。
翠山河不远处,有一片肥沃的平原,土地宽广,水源充足,气候适宜,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平原北部分布着几处村落,村民大多姓赵,赵姓在当地是大姓。他们的祖先原本是明月山赵家的旁系,从主家迁出后,经过世代繁衍,后代散居于县中各处。这些村民中,多数没有灵根,他们的祖辈也大多是凡人。
自建村以来,各村村长便仿效明月山下的村庄,建起祠堂供奉祖先。主家每年都会派出家族修士驻守在祠堂内。明月山赵家为何要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村庄人口众多,有可能出现有灵根的婴儿,可送入主族修炼;另一方面,这些村民与赵家同出一脉,多少有些血缘关系,不能不管。
此刻,平原上最大的赵家庄正遭受着洪水的侵袭。赵家庄共有千户人家,原本是个富庶的村落,无奈天降灾祸,洪水袭来,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村民们原本安稳的生活被彻底搅乱。
一位头戴黑帽的古稀老者站在高地上,俯瞰着被洪水肆虐的村落,连连长叹。他是赵家庄的村长,看着曾经管理的村落变成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奈。洪水一日不退,这口气就堵在心底,让他如坐针毡。
他身旁站着几个年轻小伙,对着下方指指点点。“完了,码头上的船都被冲走了,我这打渔的以后可怎么活?”一人愁眉苦脸地说。
“地也被淹了,下种的苗,好不容易长高,现在全泡汤了,今年的收成肯定没指望了。”另一人也唉声叹气。
有人安慰道:“兄弟,别难过,人还在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人说:“老天发怒,雨一直下,洪水不退,山下的村庄都被淹了,我们只能在这高地上临时搭建茅草房。虽说还有几个山洞,但根本装不下全村一千户人。”
“山洞又湿又冷,地上全是碎石,还长了青苔,滑得很。洞顶的钟乳石整天滴水,到了晚上,那滴答声吵得人睡不着,真是烦死了。”一人抱怨道。
山洞口,一位少妇抱着一个半岁的婴儿,轻轻摇晃着哄她入睡。然而,婴儿只是不停地哭。哭声让少妇想起了伤心事,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的脸上还沾着泥水,发丝凌乱。前几夜洪水来袭,太过仓促,许多人在睡梦中就被淹没了。少妇的丈夫在洪水中失踪,生死不明,只留下她和孩子。
“灵宝不哭,灵宝不哭……”少妇轻声安慰着,可自己却忍不住流泪。灵宝的爹在洪水中失散了,母女俩虽然侥幸逃到山上,但丈夫却不知去向。若是他不在了,母女俩以后该怎么办?少妇又想起自己的娘家,听说那里也发了洪水,不知父母是否安好。眼下,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灵宝她娘,别太伤心了。她爹福气大,说不定只是被洪水隔开了,等水退了就能回来。”一个汉子在旁边安慰道,“把灵宝递过来,让我抱抱。我也是她的叔叔,自她出生后,我也才见过几回呢。”
少妇擦了擦眼泪,把孩子递给他。汉子接过婴儿,可无论他怎么哄,孩子还是哭个不停。没一会儿,他便把孩子还给了少妇。
女子见婴儿还在哭,忍不住烦了、累了,大声冲着孩子喊:“哭什么哭?你爹不见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你也是在伤心吗?”说完,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村长走到洞口,见女子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痛惜。但大难当前,他也顾不上太多,只能出言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我知道你难过,大家也都难过,把眼睛哭肿了有什么用,白白伤了身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听我说,一切有我这个村长。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你娘俩不用担心以后的生计。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去主家求援,主家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你且安心。”
女子闻言,拭去眼泪,眼神中露出一丝希冀。
…………
这几个月,云清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颇有岁月静好的意味。她安心修炼,同时打理着自己负责的灵田等事务,偶尔也会去坊市,购些果子或者售卖丹药。
这半月来不知为何,大雨连绵,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好在雁归山有阵法保护,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山外没有阵法保护的地方,情形就严重得多。
月末,云清准备去清和殿找赵玉瑶领取本月的俸禄。清和殿距离她住处不远,她拐过几个弯,很快便到了。
清和殿中人来人往,让云清颇感诧异。以往这里修士稀稀拉拉,很少这般热闹。这么多修士聚集在此,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云清定了定神,迈步走进大殿。今日轮值的是三长老。云清一进门便看到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三长老坐在桌后,桌面上堆满了文书,桌前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云清的俸禄是从赵玉瑶那里领取的,与三长老并无太多干系,她便移开目光,扫视大殿四周。赵玉瑶坐在清和殿偏右侧的一张桌前,正与桌前的修士交谈。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侍女,云清认得,正是上次领她上山赴宴的赵月玲。没想到她如今也到了这里。
待那修士离开后,云清走到赵玉瑶面前,作了个礼,语气清淡而客气:“玉瑶道友,近来可好?”她又向赵月玲点了点头:“月玲姐姐,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赵玉瑶显得有些惊讶:“哦,云清你也认得她?”云清微微一笑:“这位月玲姐姐曾引我上山赴宴,自然认得。”她又看向赵月玲:“不知姐姐可还记得我?”
赵月玲还礼,声音清脆如黄鹂:“那是自然,还要多谢妹妹还记得我。当日我有幸接引你上山,你曾问我姓名,我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小角色,无人会记得。”她又向赵玉瑶解释道:“那日我与云姑娘有缘,有幸接引她上山,她还特意问了我的名字,没想到她竟还记得。”
云清环顾大殿四周,人群涌动,又转头看向赵玉瑶:“不知发生了什么,清和殿一向清冷得很,就算是领取俸禄的日子,人也没有这么多。”
赵玉瑶笑了笑:“我猜你会问这个,那便告诉你。近日翠山河水势猛涨,发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洪水,沿河不少田地房屋都被淹了。赵家的几个旁系村落也受到了很大波及,昨日遣人去明月山求救。听说村内损失惨重,不少人被冲走了。家族答应派人救援,但受灾之地离明月山较远,族长便安排雁归山的弟子前去营救。”
她顿了顿,又道:“这场洪灾使得沿河流域都受到了巨大影响,有些依附赵家的小家族也遭了难。谁曾想到,平时潜藏在水中的妖兽会在洪灾来时集体出动?听说翠山县陈家遇上一只一阶后期的碧蟾蜍,李家受到一群妖蛇攻击……那些修仙小家族无暇顾及凡人,也求助于赵家,并许诺奉上灵石。”
“这殿中许多人,都是为了这灵石而来的。可别看这儿人多,其实人手还是不够,仍有几个地方急需人去,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参加护卫队的外姓供奉也派了一些过去,只是此次受灾面积太广,加上雁归山也需要修士镇守,所以并没有派出太多人。我本也想去帮忙,却被爷爷阻止了,他说我还小,担心我下山后被人捉去。”赵玉瑶叹了口气,又道:“怎么样?你想下山吗?这事可以由我作主,爷爷说了,我可以选派人去。”
云清心中一动,问道:“此事你当真做得了主?”赵玉瑶自信地说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平白叫你违规下山。这事是我爷爷安排的,当然算数。况且你还符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