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女士说得很坚定，但实际上他们进入副本到现在，除开获得了水、食物和医疗用品以外，并没有别的进展。

毕竟避难所内空无一人。

不过生存本内，系统商店里能够帮助他们“生存”的商品都已经无法购买了，这些水和食物还有医药用品，反而是重要的物资。

周丽判断先驱者在这里遇到过危险，所以那群人集体转去了备用的二号地下避难所。

“我知道第二个避难所的位置，但是我们当时出不去。”周丽轻声对着何清解释了叫他下来帮忙的原因。

当时的他们正在遭受接连不断的袭击，别说寻找出去的路，就是连想要移动一段距离也寸步难行。

金羽断定那些不明生物身上存在着一些规则，否则他们不会只蜷屈在狭小的地下。

再这么一直缠斗下去他们都会死。金羽自己脱不了身，也明白耳麦已经无缘无故失效，就只能让林秋月去叫何清下来——她猜到林秋月有复生的能力，想要赌上一把，让何清下来帮忙找生路。

林秋月不负众望地完成了任务，袭击却突然停了，变成了一种挑拨离间的攻心战术。

金羽不确定这是否和何清有关，但攻击停下时她算了算时间，如果林秋月成功，何清现在确实也应该快找到他们了。

于是即使安全了，他们三个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选择在原地等待与何清会和。

他们确实等到了负伤的何清。

可金羽第一眼看到那个“何清”就感觉怪异，不明原因的恐惧感直直冲进她心脏里。

她想不出这恐惧感的缘由，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何清”的脸，又上下打量了他的身体。

那时她看得有些久，久到何清轻弯着眼，微笑着问她看够了没有。

后面夫妻二人见她的态度异常，也敏锐察觉到什么，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她的视线轻轻落在何清左眼眼尾的泪痣上。

那颗痣在平日里，会被何清脸上的笑意带动，趁得他含笑的桃花眼里多了一分恰到好处的精致与距离感，让人不觉得越界。

如今，那颗痣所长的那块皮肤被擦伤，掉了层皮，已经看不出模样......

不对，是左右两边对称的位置，各有一处一模一样的擦伤，没有半点不同地、恰好覆盖了何清左右眼的眼尾。

金羽蓦地反应过来那一直说不上的怪异感源于哪里。

眼前的“何清”，分不清左右。

正常人的身体和脸都无法做到完全对称，可眼前的何清简直就像是一半复制了另一半，最后合起来拼凑而成。

那颗泪痣是最好区分左右的标记，所以“何清”在眼尾负伤，让人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不对劲。

只是，左右两处伤口，角度、形状、甚至呈现出来的肌肤纹理都......一模一样！

在金羽脸色发白即刻摆出戒备姿态后，眼前的“何清”只是歪头冲她笑了一下。

金羽已经确定了不对劲，眼下她跟“何清”离得很近，最好的应对方式绝对不是她拿箭扎上去。于是她向前挥手，周丽也会意，拿着她附了火的大刀就劈上去。

“何清”向一旁飞快一躲，但被劈中肩膀，负了伤。

金羽以为它被拆穿了会开始反击，可下一刻，她闻到一股异香。

“何清”脸上的伤渐渐消失，那颗熟悉的泪痣依然生长在金羽印象中的左眼眼角下。“何清”的嘴角留有血迹，疑惑地看着金羽，对她露出了最后的笑意。

金羽微怔，颤瞳看着“何清”倒地。那一瞬间，她几乎相信真的是自己杀了何清。

明明已经确定了那是个冒牌货，在不知名药物的作用下、在它模仿得惟妙惟肖死去的那一刻，金羽还是控制不住双手战栗。

【警告！玩家金羽san值持续下降中！跌至70%！40%！.......】

这才是这个副本的攻击手段之一。

站在金羽身旁的周丽看着“何清”最后赴死的样子，又看了眼旁边呆住满脸不敢置信的金羽，刚想一掌劈晕她，就又看见金羽取出金箭一下一下扎着自己，依然快速地喘着气，脸上却逐渐恢复镇定。

她抿了抿唇，混沌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我没事，假的就是假的。”

【系统提示：玩家金羽san值上升至60%。】

杀了那个“何清”之后，金羽还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守在门前。

这次已经早有预料，金羽没有什么反应，她选择放任那个假金羽留在进入避难所的必经之路上。

她跟何清猜想的一样，选择相信——相信真正的何清有办法辨认真假，并处理冒牌的“金羽”。

虽然最后何清的处理方式是用一个加攻击力的buff把暗中观察的她给叫了出来，但总的来说，假金羽换真何清，血赚。

“先出去吧。”

金羽不怎么带感情地交代完事情经过，一行人决定带上些水和食物，顺着何清来时的路返回。

何清在前面带路，却越走越慢，到后面站在一个岔路口犹豫起来。

“......何清，你不会也找不到路了吧。”金羽麻木地看着何清脸上的思考状，脑子里已经在想打破天花板跳出去的成功率了。

说来奇怪，先驱者的标识都消失在了地道里，没给他们留半点可供参考的标记。

在大家已经被何清的一动不动搞得有些不安时，许久没说话的周澜清在何清旁边举着手骄傲开口：“走左边，我记得路。”

一伙人包括何清在内，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下变成了周澜清领路，手电筒也交到了周澜清手里。何清细细地看着前面周澜清的背影，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周澜清逆着光的背影。

他先是感叹周澜清从小到大的好记性。

他们差不多的年龄，周澜清背书快，记路也快，但凡涉及记忆的游戏都胜他一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天才。

以前刚被容琵老师捡回家的何清真的很安分，乖过了头，极少几次被周澜清逗生气了，他也只是闷闷不乐地皱着眉凝视周澜清。

谁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发了疯似的，趁着容老师不在家，突然顶着夜色冲出家门。

还是少年时期一个人在家的周澜清看到了，想也没想就拿着小夜灯拔腿冲上去，一路跟到一片荒凉的空地上。

当时16岁刚初中毕业的何清似乎跑累了，在原地一动不动，弯了腰撑着膝盖喘气，头却不停地左右张望。

那地方有一片用铁围栏包裹着的大型建筑，隐在一片灰暗里。破败的建筑物还尚未被完全拆除，四周倒下的树木也没来得及被清理。

靠着小夜灯发出的暖光，周澜清看见何清已经进入了锈迹斑驳的铁栏包围里，像一个溺在暗处的影子，只是一动不动地背对他站着。

周澜清被他这个样子吓一跳，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清清......你怎么啦？”

何清慢慢地把头偏向他，面无表情，周澜清才惊讶地发现——何清的双眼已经有些失焦。

何清好像在失神状态下也将他认了出来。他伸手抓着周澜清的胳膊，重复地喃喃着：“找......找......”

周澜清眉头紧锁，一边感动于自己对何清来说已经开始重要起来，一边真诚地怀疑何清是不是中了邪：“大半夜跑这么远，找什么东西？”

何清已经逐渐镇定下来，找到浮木般把自身重量都压在周澜清的臂弯里，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带着迟疑与困惑开口：“找一个人......”

“我和他在这里玩躲猫猫。”

大半夜的，何清轻飘飘的语气和诡异的内容硬是让周澜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时的何清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他只是不太确定地看了看眼前荒无人烟的空地，又摇了摇头，嘀咕：“不是在这里。”

周澜清脸上青紫交加，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决定悄悄给容老师打小报告，把今天的事都说出去。

他已经开始想象何清被训的场景，哼哼了一声：“不是在这里，我们就先回去，好不好？”

何清乖乖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全身发软，于是被周澜清背了起来。

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一通乱跑根本没记路的时候，周澜清已经左转右转，回到了他们熟悉的街道。

何清确信周澜清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来追自己的时候也确实又慌张跑得又快。

但在高低起伏不定，岔路众多的C市里，这家伙还是跑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的路。

然后像现在一般，逆着光，把他送回了没有熄灯的屋子。

那时候他问周澜清：我刚刚的样子特别吓人，你为什么要靠过来？

周澜清满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向你求救的，又不会因为你吓人就不靠近。

还有，你哪里吓人了，长了这么一张惊天动地的脸，就是少两颗眼珠子也是顶顶的好看。

“......”

从回忆里抽身，周澜清就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开始的井盖下。

分明地下昏暗且已经没有任何可标记物，周澜清中途还兵荒马乱地乱跑了一阵，他还是精准地寻到了起点的位置。

何清又挖出了隐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这小子不会过目不忘吧。

鉴于上方较高且附近没有方便踩的水管、石块之类的，最后离开的方式，是金羽展翅给他们一个一个送上去。

相较于前几次飞行经历，金羽已经能熟练运用自己的羽翼，起码带一个人腾空也不会晃来晃去了。

地道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何清最后一个被金羽提上去，听到声音回头看——

好像，的确是一抹绿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