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夹杂着扑面而来的湿气,即便是冬季,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微风拂面,只有几丝凉意,这便是江南了。
不同于北方的干燥与严寒,这里的气候略显温柔。
从北到南,一路南下,我没有选择任何需要身份证件的交通工具,一次次的长途旅程,汽车开到哪里,便停在哪里,几日下来,竟到了江南。
虽还未到春天,和北方的冰天雪地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我所在的地方是S市,位于长江入海口,沿海,且靠江边很近。
一路奔波,疲累不已,索性在这里租了一所沿江的房子,停留一段时间,休养生息,顺便欣赏一下文人墨客笔下的江南。
自离开洛家已有十几天,不知是我隐藏的太好,还是洛弗的手下太过无能,总归直到现在,还算一帆风顺。
依洛弗的个性,找不到我定是不会罢休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是死你也要和我洛弗纠缠在一起。”洛弗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
我不确信是否有来生,所以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不太可能的。这辈子,洛弗,你也休想再找到我。
“阿宁。”门外传来呼唤声。
是的,阿宁,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宁,姑且就叫阿宁好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困于洛园的洛月,而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阿宁。
“玉婶。”我打开房门,玉婶一手端着浆糊,另一手提着对联走进屋来。玉婶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也就是我的房东。
“快,和我一起把这春联贴上。”玉婶说着,已将浆糊置于桌上,正打开春联,耐心地涂抹着。
这所房子虽然不足四十平,却也干净整洁,而且开门不足百米,就是江面,我以前一直以为黄河的水是黄色的,而长江水清澈,可是来到这里才知道,这江水也是浑浊的很,只是远远望去,有些碧绿罢了。
“春联?”我忙过去帮她一起。仔细算了下时间,明天,便是除夕。
“是啊,这过年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的。”玉婶边解释着边利落的刷着浆糊,三下五除二,一张张春联便贴在了门口,红红火火的,倒也喜庆。
“一会儿贴完春联,我还要去市里的市场买些年货,你和我一同去吧?”玉婶面目慈祥地说道。
“好啊。”市中心距离这里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江边有一个公交站点,从那里上车,可以直达市中心。
两个小时后,S市中心。
“这里的人真多。”我感叹道。街上人来人往,车如流水,往来络绎不绝。
“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的。一家人一年才团聚一次,有些人家还不止一年,家里人高兴就会买很多年货过年,年年都是这样。”
我看着行人大多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或者是纸箱家具等,面带笑容,脸上洋溢着幸福。原来,过年也可以这么好。
以前在洛园,无论过年与否,吃饭的总是只有洛弗和我两个人,我们两个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缺乏了这些热闹,所以难免冷清,也就没了过年与不过年的区分。
我摇了摇头,控制自己不去回忆。
阿宁,我是阿宁,不再是洛月。我是一个四处游走的旅人,我没有家人。
“玉婶,你买完东西就先回去吧,我准备到处逛逛。”
“那行,你自己小心点。虽然是年末,街上的小偷也不少。”玉婶叮嘱道。
我点点头,告别玉婶,跟随行人走进人群里。
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屹立在道路的两旁。
梧桐树下,一位老爷爷左手杵着拐杖,右手牵着老奶奶,迎着夕阳正缓缓前行,虽然步履蹒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修长,仿佛映射出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们毕生所追求的幸福便是这般景象吧。
我竟一时融入这场景里,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
“哎呦……”一位老婆婆走到我的身边,突然坐在了地上,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拉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顺势跌倒在她旁边,脚腕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不过几秒钟,老奶奶开始扶住了腰哭诉起来,“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哎呦我的老腰哦……快,快送我去医院,哎呦,疼死老婆子我了。”
路人看到老婆婆坐在地上,停在路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人来扶她一把,更有路人瞥了一眼,径自离去。
脚腕疼痛阵阵,我试着用另一只脚站起来。
“老婆,你怎么了?”突然腰上多了只手,我惊讶的抬起头,一张陌生的面孔印入眼帘。
“什么?肚子疼?我们的孩子可不能有事。”说罢,他已打横将我抱起,匆忙的走开了。
“你是谁?要干嘛?”我慌乱的问道,大庭广众之下,还不至于劫人吧。
“嘘,等会你就知道了。”他示意我不要说话,抱着我越走越远。
我向后看去,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那老婆婆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土,离开了。
我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她是装的?”
男子顿了一下,惊讶的看着我,“你不看电视,不上网么?这种诈骗的行为是常有的事。再说,我刚刚看到了。”
我的确不看电视,除了查一些资料外也从不上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打量着他。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栗色的短发细碎的贴在额前,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嗯……因为我愿意。”他思索片刻回答道。
真是个怪人,我心想。老婆婆已经走远了,我才发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
“那个,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你确定自己可以?”他的目光看向我的脚踝。
被他一提醒,脚踝的伤似乎更痛了。
“你先放我下来,我试试。”
他略一思考,缓缓将我放下,用一只手扶住我。
受伤的脚刚一着地,便传来一阵刺痛,我猛地将脚收了回来,用完好的那只脚单脚站在地上。
“你准备跳着走路么?”他突然笑了,牙齿洁白,脸上带着隐约可见的小酒窝。
还没等我说话,又将我抱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我问道,心里略微害怕。
“去医院。”说话的功夫他也没停止前行的脚步。
“你们S市人都这么乐于助人的么?”对于一个陌生人,施以援手也就罢了,还负责善后,未免有些太过热心肠了。
“未必。第一,我算半个S市的人;第二,看心情;第三,你长得漂亮。这三条原因够么?”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我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驳。这个人,未免太能言善辩了吧。
“你刚说的半个S市人是什么意思?”为了缓解尴尬,我适时地转移话题。
“我妈是嫁到这里来的。”他一路抱着我边走边聊,竟然没有气喘吁吁,这体力……好的有些惊人。
所幸医院就在附近,并没有走的特别远。
只是这一路引得行人纷纷投来异常的眼神,他竟然就像没看见一样,我却觉得很尴尬。
医院,医生经过基本的检查,帮我处理好伤处。
“没什么大碍,只是踝关节扭伤,我已经用绷带将伤处固定住,回家后每隔四个小时敷20分钟冰块就可以了。只是受伤的这只脚尽量暂时先不要着地,等疼痛消失后再试着走路。”医生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我看着包的像个猪蹄的脚,在心里哀叹,看样子短时间之内只能每日面朝江面,等待春暖花开了。
“有什么好感叹的,我会负责送你回家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胸脯说道。我这才来得及打量他的全身。
他大约一百八十公分,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宽松的套在身上,却也遮掩不住身材的修长。阳光又帅气,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谢谢了。”我本想学习古代淑女,婉拒了他。可是想到孤身在外,一个人回去难免二次受伤,所幸还是让他帮忙吧。
“客气什么,助人为快乐之本。”他机械的念着小学老师常教导我们的话。我被他一副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帮了我这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乐天,音乐的乐,天空的天。你也可以叫我乐天,因为我这个人天生是个乐天派。”他又笑了,就像天空突然放晴了一样,阳光万里。
“叫我阿宁好了,我姓宁。”我对他回以微笑。
“姓宁?”乐天脸上的表情一滞,突然问道。
“对啊,怎么了?”这个世界上,姓宁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没,没什么。”乐天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会这么巧的。”
我听见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