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云和严司放要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停。
“方姐,我得先回了,我侄子在门口等着呢。这不今天过节么,孩子登门来了。”
“那行,你们先回去。小蒋拿来的土鸡蛋还有咸鸭蛋你们带回去些吃,我都装好了……”
与此同时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的姜书茵和严司放也起了身。前者要随妈送客,后者要随妈回家。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姜启平见状看了看窗外后叫姜书茵:“茵茵,去给你陈阿姨他们拿把伞。”
已踏出门槛的陈树云笑着说:“不用拿了茵茵,几步路就到了。”
眼见陈树云先行一步,姜书茵只能把在门口顺手摸起来的伞递给严司放。
也就是这个功夫,她看到门口柜子上陈树云和严司放带来的东西里有几罐非常眼熟的海鲜酱。
那是连洋一行带回来的,当时她带回的那几罐都让方玉芹给姜书蔓装走了,只因姜书蔓说好吃,就全然不顾她也喜欢吃这件事,一罐都没给她留。
注意到姜书茵目光的停留后,严司放伸手顺过伞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你不是说海鲜酱都被你姐带走了么,我带回来的几罐都在这了。”
姜书茵实在想不起这事她什么时候跟严司放说过。小饭桌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看烟花吃烧烤的时候?
自己随口说的事能被记住的感觉真是太舒心了。这种事平时都只会发生在唐佳蓓和左芊身上。看来她跟严司放小时候就有的交情确实不一样。
“谢了。”
“反正我也不喜欢吃。”
“你真不拿伞?”
“很快就到了。”
严司放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几大步就追上了已走在前面的陈树云。
没一会儿他又猛地收住脚,仰头道:“科目一马上可以预约了,约哪个考点和场次记得告诉我。”
倚在门口的姜书茵回道:“知道了,等我消息。”
“好。”
“方姐,”陈树云想起什么的补充着,“你去省城陪读的话,就让茵茵去我家里吃饭呗,反正......”
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的方玉芹比划着:“别了树云,太添麻烦,她跟着她爸到法院食堂吃就行,可方便了……放放,有空常来玩啊!”
“好的方阿姨!”
客人一走,家里就安静了下来,一家三口各回各屋补午觉。
推开房间门的姜书茵一下就注意到了那只挂在衣柜上面边角的大葫芦。肯定是他们离开房间时走在她身后的严司放顺手挂上去的。
即使是花里胡哨的配色,乍一看还挺惊艳的。
风向显然变动了,之前不会有雨丝吹进屋里,现下看着大葫芦迎风摆动,她决定去阳台关窗户。
去关窗户的她刚好看到那娘俩一前一后钻进了对面单元门。
进楼道后严司放放慢了脚步,他边爬楼边说:“妈,冯烈在门口等着了?”
“是啊,”陈树云回道,“小烈说没找到你,这才给我打了电话。”
冯烈的消息严司放看到了,当时他跟姜书茵坐在沙发上扫科目一的题,正吐槽题干来劲。
有新消息蹦出来,不想被打扰的他就顺手滑了上去,想着冯烈不可能有什么大事,多半是扯皮,就暂时没理。
冯烈是和几箱礼盒一起出现在严司放和陈树云视线的。说是他爸陪着他妈回娘家了,所以就剩他来完成登门任务。
这小子见了陈树云就喜笑颜开的说祝福语,嘴巴甜到让他大姑忍不住去摸他后脑勺。
陈树云:“你爸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
“那你今天就在大姑家住,省得你没地方吃饭。”
“好咧!”
陈树云去安顿从对门带回来的蛋时,小哥俩就一前一后的进了严司放房间。
关上门冯烈往床边一坐:“哥,小饭桌退回来的钱都在你那?”
“是在我这。”
冯烈伸出手,慢慢地摊开手掌,一副索要的姿态。
“不准备给了。”严司放打开冯烈的手后走去一边。
冯烈紧追不舍地凑过去进行谴责:“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哥你怎么赖账呢!”
严司放淡淡地看了眼冯烈。这小子惯会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傻兮兮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实则一肚子套路,坑他的时候不少了。
他稍作思考后说:“你在兆庭住酒店,算算我给你转了多少钱过去。真要是明算账的话,咱们是不是该一起算个清楚?”
冯烈听后郑重其事地抿抿嘴:“算了,就当我请我哥今年夏天练车的额外开销了。车费饭费冷饮费的都是钱啊。”
严司放满意点头。
“那你要好好想想该回请我点什么了。”冯烈重重拍了严司放后背一下。
严司放再次无语,他在冯烈这还真是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
冯烈随后仰躺在床上,隔空做着投篮动作,做着做着他就顺手将床头架子上摆着的小玩偶抓过来抛投。
取饮料回来的严司放见状直接来了个拦截,他将那玩偶握在手里后慢慢摆回去:“别乱动。”
冯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将严司放手中冰镇可乐顺过去,他早就想搞清楚了,严司放房间里所有摆设都是男生该有的,只有这个斑点狗的玩偶看起来格格不入。
又不是什么看起来很贵的东西,明明就是个抓娃娃机里的廉价玩偶材质。严司放要是不护着还好,这么一紧张,他就越发好奇:“这斑点狗玩偶有什么可宝贝的?”
严司放仿若没听见,自顾自地坐在那刷着手机。
冯烈琢磨了半天后夸张地喝了口可乐:“哥,你怎么不打听打听常微微的事。”
“我打听她做什么。”严司放眼都懒得抬。
冯烈盯着严司放看,语气七拐八拐:“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突然不纠缠你了?”
“难道不是你的献身起作用了么。”
“那你也真看得起我,”冯烈撇嘴,“我跟常微微促膝长谈过了,她跟我说她紧急撤退的根本原因是确定你有在意的人了,她选择暂时避开,纯粹是免得越发招你厌烦。”
严司放的眼皮终于撩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这次轮到冯烈听不见了。
他在接着刚才的话说:“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以她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一定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敢确定的。于是我就问她你到底喜欢上谁了。她却偏不告诉我,哥,要不你来亲自说说?”
“你一天天怎么那么闲,报考的事搞定了么。”
“这不是等我爸妈回来一起商量么。反正我去哪都行,有书继续念就行。”
紧接着冯烈突然改变了话题,像是在做什么推理,他边说边观察严司放的表情,“你在这边接触最多的女生也就那三个,你会喜欢上了谁呢?嗯……估计是左芊,不可能是唐佳蓓,更不可能是姜书茵......”
“什么叫更不可能?”严司放云淡风轻地打断道。
可最先有反应的并不是愣住的冯烈,而是那扇被敲响的房间门。
“给你俩切了点水果。”门外的陈树云说。
冯烈赶忙噤声,就近地起身去开门:“谢谢大姑。”
接过果盘用脚带上门的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说:“看来是姜书茵?别不敢回答我啊?”
还站在窗边的严司放慢慢回过深:“你先回答我什么叫更不可能是姜书茵?”
窗外一声惊雷。
冯烈挠了挠头:“怎么能是姜书茵呢。”
严司放看冯烈,一字一顿:“怎么就不能是她呢。”
冯烈眼珠转了转:“那你是不是打小就喜欢人家?”
严司放淡淡摇头:“那倒不是吧。”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人家的?”
冯烈的兴奋劲儿完全出于他根本没想到让他哥动了心思的会是姜书茵。他太想刨根问底了。
可当事人并不想多说的样子。
具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姜书茵在意,再早也早不到哪去。毕竟他们重逢到现在也就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严司放最开始记得他对姜书茵的另眼相看只是因为他们小时候就认识。紧接着不知怎么那种关注就变了味道。
常微微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严司放并不清楚,但他确实已清楚自己对姜书茵的心思。
至于具体从什么时候他看姜书茵的眼神开始不清白的,他还真不能准确锁定。
也许是在连洋看海的时候,见着罗云霄在沙滩跟姜书茵表白,他心里就不舒服了。他怕她点头。
也许是在给姜书茵买凉鞋的时候想象着她穿上之后的样子,他的情绪就是期待的。他怕她不收。
也许是拍合照留念时想要离姜书茵距离近到不能再近时。
也许是想添加上姜书茵为好友而把所有人都加了个遍时。
也许是一起吃饭时。
也许是一起坐车时。
也许是开玩笑时。
也许是闹别扭时。
也许是听她被叫“太子妃”他就想知道“太子”是谁时。
也许是她送的电动牙刷睡醒睡前都能让他想到她时。
……
也许太多了,站在此处,慢慢回头看,全是破绽。
到底是哪个也许成就了他如今心事的起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定,姜书茵对他来说,跟其他女生从来就不一样。
打小就是。
“可人家姜书茵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
严司放停顿后继续说:“那人我今天去她家吃饭还见到了。”
“你见到了?怎么样?长得有你帅吗?在哪见到的?是不是年纪挺大的?”
看出严司放一脸的无可奉告,冯烈便就收了声,没再问东问西。
他掏出手机准备玩游戏:“我就最后问一个问题。”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严司放点头:“你不会蠢到急着走罗红白的老路的,对吧?”
严司放挑眉:“你觉得呢?”
“反正我是不建议你对心有所属的女孩子表白的,”冯烈头头是道地说着,“我没能劝住罗红白,我可得劝住你。不然就会很尴尬。”
“还用你教我?”
“明白了,”冯烈嘿嘿一笑,“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暗恋着?”
“不是说了最后一个问题么。”
“行行行,我不问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
“为什么更不可能是姜书茵。”
冯烈:“……”
怎么还记着这茬呢?让他怎么回答,这会儿说姜书茵的任何都不合适。
他打着哈哈:“嗐,我那不是随便说的嘛!”
“把你的嘴给我闭严了。”严司放厉声道。
冯烈还没等说话,就听严司放又说:“不然你的事也别想在舅舅舅妈那瞒住了。”
冯烈是前天凌晨在机场送完出国的常微微后回到由城的,算起来只比他爸他妈早了一天。
他这次的兆庭之旅完全是在严司放打配合下才能顺利混过去。别看他爸妈平时对他多是放养状态,但要是他撒谎出去浪了那么多天被知道的话,他肯定要挨收拾的。
严司放是懂得拿捏的,轻轻一点冯烈就悟了。
随后这哥俩相视一笑,达成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