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期毓回答得果断，靳裕宁看着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新的想法，于是，他像是转换话题一样问裴期毓：“你很困吗？”

听到这个问题，裴期毓略微抬抬一下头，这时候，外面的阳光随着太阳的移动在裴期毓脸上走过一遍，落在裴期毓的眼睛上，眼睫颤动，裴期毓的眼睛呈现褐色，有一种诡异的非人感。

“困？说不上困，只是卡牌体受到了损坏而已。”

卡牌体，靳裕宁知道这是什么，每一位牌使都具有对应的卡牌体，卡牌体是影响每一位寿命的最直接因素，换句话说，卡牌体相当于每一个人的牌体。

卡牌体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滋养，同样卡牌体也具有强悍的能量。靳裕宁见过自己的卡牌体，是一张黑粉相间的卡牌，通体散发出一些金色。

卡牌体轻易不会示人，更不要说让它受到损害。

靳裕宁于是问道：“你做了什么？”

对方却只是看一眼靳裕宁，他侧了一下头，阳光从眼睫滑落到鼻尖，他落在桌面上的手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半空中闪过一点光亮。

空气像是不再流动，凭空幻化出一张卡面，散发着一点蓝光。

像是夜晚，月光下的海水颜色。

很熟悉的蓝色。

靳裕宁看着，眸光一动，落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他有了一个猜想。

还没有等他将猜想述之于口，裴期毓笑了一声，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卡牌便像是被推着推到了靳裕宁眼前。

靳裕宁看一眼，很快移开眼神，他吞吐一阵呼吸，略有些烦躁地开口：“你要干什么？”

裴期毓撑着头，看向靳裕宁，道歉不怎么诚恳：“抱歉，哥应该是不知道将卡牌体示人代表什么。”

他笑了一下：“代表我在邀请哥和我……”

裴期毓话说一半，靳裕宁直接站起了身，裴期毓被靳裕宁的动作打断，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

靳裕宁便知道裴期毓刚刚的所作所为全是故意的，他深深看了一眼裴期毓，最后像是很不解一样问道：“你一定要这样？”

裴期毓还没有给出答复，卡牌却突然消失，接着便有其他人走进来，好巧不巧是谢尔加和小卷毛。

小卷毛看到这边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在原地站停一秒，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尔加，犹犹豫豫没有动作。

谢尔加却是直接走了过来，这反倒让靳裕宁有些惊讶，他还算了解谢尔加，不觉得对方会主动接近自己，毕竟，当初两人之间分开得极为顺利，哪里像是裴期毓。

想到这里，靳裕宁又看一眼裴期毓，轻轻“啧”了一声。

但就是这么微小的一声，面前坐着的裴期毓却是瞬间抬起了头，他视线落在靳裕宁身上，又平移到走过来的两个人身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谢尔加走过来，靳裕宁便也就坐下来，他看过去，问好：“早啊。”

谢尔加笑了一下：“早上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尔加的视线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裴期毓抬眼和他对上，很快移开，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小卷毛看着靳裕宁：“你见到我哥了吗？我有事情找他。”

靳裕宁侧眸看一眼，摇了摇头，接着他示意两个人坐下来，小卷毛打量一下两个人，和裴期毓对上视线，他撇了撇嘴：“不了吧，我还有事找我哥。”

靳裕宁倒不会强留，两个人很快离开，靳裕宁坐在位子上，盯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出一会儿神。

接着，他听到裴期毓“啧”一声，靳裕宁顺着看过来，皱眉眼神示意他又怎么了。

裴期毓不回话，盯着靳裕宁伸一下幺儿，双手抬起，最后叠放在脑后，裴期毓微微仰头靠在手心，这个动作使得他的下三白更为明显，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靳裕宁。

然后他开口问：“我以为哥是因为那个小男孩儿的要求才和谢尔加有的联系，但是……”

话没有说明白，靳裕宁却是听明白了，他微微歪了下头，看着裴期毓手腕上带着的手绳出一会儿神，然后回话：“我们本来关系就不差。还是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闹成这个样子？”

“像我们这样？”裴期毓笑了，“情况不一样吧，别人也像我们一样做过爱吗？别人也像我一样做完爱的第二天就是你的不告而别吗？”

裴期毓话说得直白，房间里已经陆陆续续地进来不少人。

但是两个人都不担心被别人听到，就算被听到也是无所谓。

靳裕宁是完全没有想到裴期毓会突然扯起来这个话题，这个话题扯起来就像是在扯一个毛线团，完全扯不到头的那种。

“裴期毓你非要扯这个？”靳裕宁盯着他看。

裴期毓的脸色是彻底冷下来，背在脑后的双手放下来，他说话：“对，我就是非要扯这个！”

又是一个靳裕宁没有料到的回答。

裴期毓低着头，完全不管周边人会不会注意到他们，他开始说话，一个问题问题地往外抛：“很惊讶吗？没有想到我会提起这件事吗？哥其实很清楚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再提这件事对吗？就像是你也很清楚哪怕是我说了要报复，你也丝毫不用担心，因为你很清楚我对你做不了，很清楚我对你下不了死手对吗？！”

靳裕宁看过来了，看着裴期毓，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裴期毓也看着对方，说了最后一句话：“就像是现在，哪怕我如此质问你，你也丝毫不担心我会做什么。”

话音落，靳裕宁在对面一言不发，他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个发展。

靳裕宁扫一眼周围或多或少往这边看的人，然后他将视线越过人群，看向外面，蓝色天空下云朵成团，偶尔会遮住视野里的整个天空。

除去这点，再无特殊点。

就是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在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裴期毓一针见血地把彼此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的东西讲了出来。

靳裕宁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的视线收回来，再度放到多面人的脸上，他注意到裴期毓冷硬的脸色，沉沉如同墨色的眼睛，还有较常人较多一点的眼白，高挺的鼻梁，完美的海鸥线以及绷直的嘴角。

然后他定一会儿，视线再次往上移，落到眼睛处，靳裕宁直视着裴期毓的眼睛，开口说话：“是啊。”

安静一秒。

靳裕宁的脸上出现表情，嘴角有了弧度，他看着裴期毓：“是啊，我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

说完这句话，靳裕宁站起来，两只手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看向裴期毓，裴期毓这时候抬着头，表情还是那幅不紧不慌的样子。

靳裕宁勾着唇，边说话边直起身：“你说的都没有错，我承认那个事情是我的错，但是，我向来不会改。”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靳裕宁起身离开。

裴期毓一个字没说，也不做任何挽留，他坐在那里看着靳裕宁挂着笑容跟其他人交谈，气氛很是融洽。

裴期毓坐在位子上，侧眸看着靳裕宁，按理说裴期毓的身份也没隐藏，这时候总该有人凑上前，但是愣是没人敢上前。

没有人见过裴期毓这样，这种真实心情完全袒露的情况，讲真的，这是头一次见。

这之后，靳裕宁和裴期毓便没有同时出现。

靳裕宁到底还是靳裕宁，到底没人真能让他破例，无论如何，最终都是回到正轨。

但到底还是有所不同，靳裕宁从来没有和自己谈过的人闹过这么僵，裴期毓是头一个也十之八九会是唯一一个。

所有人都这么想。

时间到了在岛上的第三天下午，一间台球厅里，有人坐着聊天，有人打球，远处也有人围着调酒师聊天。

裴期毓打球打累了，准备上去的时候正好和叼着烟的靳裕宁迎面相撞。

一个要往上，一个要往下，彼此对过眼神，然后极为默契地擦肩而过。肩膀擦过肩膀，衣料摩擦着衣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靳裕宁像是无意，对着手机另一边讲话：“我过来了……你让我来的话，我当然会……”

裴期毓听见了，他的动作没有停，那几个字像是飘进耳朵里的。

上去之后，裴期毓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屋外一动不动，大概站了三分钟之后，身边渐渐有身影出现，看不出具体人形，落在阴影里，他把手机打开，里面传来声响。

起先是一阵嬉笑声，接着是交谈声，酒杯碰撞的声音。

有人开口：“到你了。”

然后是混杂的声音，像是好几个人同一时间开口，根本听不清人声，裴期毓也听不清。

然后吵闹声消停。

一个人开口：“什么时候有谈下一段恋爱的想法？你这抽的什么鬼问题。”

“什么鬼问题啊，能不能行，换一个。”

“别啊，就这个吧。”

“那你找死，别扯上我们，裕宁，你看清楚了啊，不管我们事啊。”

然后是一阵笑声。就在这一阵笑声里，他听到靳裕宁开口：“你怕什么？”

然后彻底安静下来，接着还是靳裕宁的声音：“就在现在。”

“什么？”

戛然而止。

身旁的身影出声：“你听，他……”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清楚，裴期毓抓着手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烟灰缸穿过黑影，撞击到墙面，碎裂成片，接着掉落到地面，彻底粉身碎骨。

巨大的声音，吸引的楼上的人都看过来，裴期毓呼吸不稳，脑海里开始循环播放靳裕宁说过的话。

“这张脸实在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

黑影看过去，被裴期毓的脸色惊了一瞬，然后他看到裴期毓的额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共生？哈哈哈，你居然和他还是共生？”

“他上次是因为这个害死你的吧，这次呢，你是准备用这个报复他吗？原来你是这个打算啊，我说呢，你总不能再爱……”话说一半，他看着裴期毓苍白的脸色，没有说完最后的一半。

最后，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疯子。

裴期毓这是要靳裕宁爱他，否则两个人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