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心道,面对这么多人,放开了打都不一定有胜算,况且身边还带着这个病秧子……看来艰难了。
她一边伸手往袖子里掏东西,一边注意着那些人的动向,然后头也不回道:“殿下,一会儿我会用些将人迷倒的粉,届时您先屏气一会儿,知道了吗?”
璟宸看了阮云一眼:“太子妃还随身带药了?不过不用着急,他们就是来解决你的问题的。”阮云这才回看了璟宸一眼:“解决我的问题?什么问题?”
璟宸双手环抱在胸前:“你方才不是说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无法解决么?孤认为你是想说我们两个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半山腰,要如何才能回到北翟皇室吧?”
说着,他朝那些黑影努了努嘴,“你看,他们来了。”
阮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数十名鹰卫正策马而来,马蹄踏碎积雪,扬起一片银白。
“殿下,是鹰卫!”她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璟宸却神色淡然:“不必惊慌,他们是来接我们的。”
阮云心中疑惑更甚——鹰卫为何会出现在康国地界?难道璟宸早有安排?
正思索间,鹰卫已至近前。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璟宸抬手示意他起身,淡淡道:“无妨,孤与太子妃只是迷了路,耽搁了些时辰。”
阮云这才看清楚,虽然这群人是鹰卫打扮,但甲胄的角落中却都有一个淡淡的标记。
想来,他们应该是忠于璟宸的私卫。
璟宸说完,转头看向阮云,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太子妃,我们该回狼毒山了。”
阮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殿下。”
……
北翟皇宫·大殿
鎏金苍鹰柱投下的阴影如巨爪攫住斛烈,他跪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喉间泛起铁锈味。
北翟王斛载一挥手,蛟纱帷帐无风自动,群臣躬身退去的脚步声像钝刀刮过骨髓。
斛阿尔娜的银铃在死寂中突兀一响——她跪得笔直,裙摆却洇开一片汗渍。
斛载的双目几乎红出血来,脖子处青筋暴起:“你们把那质子弄到哪里去了?!”
斛阿尔娜一听,马上跪下。
“父王,是哥哥!他、他因觊觎质子妃美貌,便将璟宸哥哥推下了狼毒山雪窝……他还说,还说……”
北翟王闭上眼沉声:“说下去!”
“还说,这狼毒山的雪窝里有秘密,若是质子能死在雪窝,父王必定会派他前去搜寻尸身,如此一来……”
斛烈看着妹妹那副委屈愤懑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啊?明明是你将那质子推下了雪窝!”
斛阿尔娜连忙膝跪着抓住北翟王的衣袖:“父王,你想想看,我是这么爱璟宸哥哥,为何要将他推下雪窝呢?”
斛载指尖深深抠入龙椅螭纹,暴怒的声音裹着冰碴。
“你这个废物!连你大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还妄想着靠呼延龚将你二哥困在康国,你简直是做梦!
你以为呼延龚能替你瞒天过海?
本王能送策儿去康国为质,就能让他踩着你的尸骨回来!”
斛烈浑身一颤——十年前母妃吞金那晚,父王也这样盯着二哥的背影说:“此子肖我。”
而如今,“肖我”二字成了悬在他头顶的铡刀。
斛烈道:“父王,您为何不信孩儿的?”
斛载突然暴起,抓起案上的金座的狼毒花镇纸砸向斛烈。
“我就是因为信错了你,才将狼毒山善后之事交给了你。这才第一次,第一次你就给我这个结果!
狼毒花被盗了,质子和质子妃坠入雪窝,到现在贼人贼人抓不住,尸体尸体找不到,我真不明白你肩膀上扛着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斛载英雄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你连你娘三分心机都没学到!”
他喘着粗气跌坐回龙椅,看着跪地发抖的儿子,恍惚又见那女人临死前攥着寒铁矿脉图冷笑:“大王,您会需要烈儿的……”
旋即,语气稍稍放缓。
“烈儿,我们北翟祖先就是因为狼毒花获得驭兽之力震慑诸部。
狼毒花汁能激发战狼狂性,‘苍狼军’才所向披靡!
没有花王,苍狼祭便是笑话!
北翟铁骑失了神血加持,如何敌得过康国的机关兽?!”
斛烈突然想起母妃吞金前夜的低语:“烈儿,记住……狼毒花是斛氏一族的命脉……”
斛阿尔娜见状忙道:“父王,想来哥哥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谁带领我们北翟国开疆拓土,重振雄威呢?”
北翟王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眼,遂叫了内侍:“赶紧派鹰卫出去找,并且……通知王后!”
……
狼毒山脚下,“鹰卫”护送璟宸和阮云到了狼毒山脚下之后便离开了。
寒风卷着细雪扑簌簌落下,将璟宸苍白的面容衬得愈发清冷。
璟宸垂眸看着阮云:“太子妃,该看你的了。”
阮云狡黠一笑:“太子请闭目以待。”
说罢,璟宸很配合地躺在雪地当中。
不多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王后一袭白色狐裘,在鹰卫簇拥下疾驰而来。
她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昏迷的璟宸,眉头微蹙:“康太子如何了?”
阮云抬眸,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坑:“王后娘娘,殿下他……好像不行了。我唤了许久,他都没醒……”
她声音哽咽,指尖却悄悄在璟宸腰间拧了一把。
璟宸眉头微动。
王后轻叹一声,抬手示意巫医上前:“别急,让巫医看看。”
巫医与闫双成一人扣住璟宸一条腕脉,细细诊着。
巫医摇头晃脑,语气凝重:“康太子中毒日久,损耗严重,气息不稳,血脉不和……须得小心调理。”
闫双成则皱着眉,半晌才拱手道:“巫医所言不虚。”
王后松了口气,轻拍阮云的背:“质子妃莫急,我北翟良药多,定能保太子无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又问:“你们为何会在此处?雪窝坍塌,怎会安然无恙?”
阮云扑进王后怀中,抽噎道:“说来王后可能不信……我们是被斛三公主推下雪窝的。”
王后眸色一沉,指尖无意识攥紧了狐裘边缘——这倒像是那丫头能做出来的事。
她自小没了生母,表面乖巧,实则性情乖戾,从未将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阮云继续哭诉:“雪窝坍塌后,殿下拉着我一路奔逃,跌跌撞撞才到了这里。可刚到此处,他便昏迷不醒,浑身滚烫……我真怕他就这么丢下我……”
她声音颤抖,仿佛字字泣血。
王后拍了拍她的背:“莫怕,有本宫在。”
她抬眸望向远处狼毒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斛阿尔娜……是该好好管教了。”
阮云抽噎着抬头,泪眼蒙眬:“王后怎的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莫非……一整夜都未回宫?”
王后神色微滞,随即笑道:“本宫担心你们安危,自然要亲自来寻。”
阮云看着鹰卫们将璟宸抬至质子府马车内,旋即在王后边上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想来这雪窝也不是刚成的,为何就偏偏这么巧,坍塌了呢……”
王后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中已起了肃杀之意。
……
马车内
鎏金暖炉腾起的白雾里,璟宸半敞着衣襟,倚着紫貂软枕,墨发随意垂散着,指尖随意垂在膝上。
若不是他双眸亮得吓人,当真会让人觉得不过是个意志涣散的无用之人。
“爱妃的演技,当真比脸蛋还要漂亮。”
阮云报以微笑,朝着璟宸靠过去。
她的指尖掠过他脖颈边的火螭纹,在离胸膛半寸处倏然停住——璟宸的气息骤然凝滞,衣料下的肌理微微绷紧,似弓弦引而不发。
她袖中冷香若有似无地拂过璟宸下颌,指尖却只虚虚勾住他腰间玉带,像一尾鱼轻触即离:“殿下蛰伏北翟十年,不也等着有人捅了这狼毒山的雪窝?倒是嫔妾,被无故卷入雪窝,至今想来,仍有一种被人当成了棋子的感觉。”
璟宸任由阮云靠在自己肩头,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宛如寒夜霜华。
忽然,他扣住她手腕,掌心滚烫的温度激得阮云眼尾一跳。
他垂眸时额发扫过她耳垂,声音裹着冰碴,吐息却是灼热的。
“捅雪窝,起码还得想着留半条命看雪崩之景。
不如爱妃如实告知孤,你与他人合谋盗取狼毒花,究竟所为何事?”
阮云轻抬的玉手微滞,旋即指尖触上璟宸脖颈边似有若无的火螭纹,眼神带着几分迷离,似醉非醉。
“殿下说的什么狼毒花,嫔妾倒是听不懂呢。
只是康人皆道太子殿下庸碌无为,可妾身在这北翟方才知晓,殿下竟是如此手段通天,翻云覆雨只在一念之间。”
说到此处,阮云动作极快,仿若惊鸿掠影,伸手便朝着璟宸敞开的胸膛探去。
璟宸原本迷离的目光一凛——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