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外坍塌的矿洞口，寻泽悄然放下一捧小花。
空气中传来阵阵悲鸣，嘶吼尖叫，只有他听得到。
他的眼神空洞，有些无精打采。
不知何时，他突然抬头，空中飘来重重乌云。
螭吻飘落在他面前。
“果然是你。”他先一步开口。
寻泽蹙着眉，迟疑问道：“你认识我？”
“当然。”螭吻直截了当，出手快准狠。招式迎面袭来，招招致命。
寻泽的表情变得凝重，他的身后散出九条尾巴，身形变化，面容清朗。
他飞快躲闪着，脑海中思索着何时得罪过螭吻。
最终，他的回忆定格，“是你。”
“是啊，终于找到你了。”
“那本是公平之战，私下寻仇违背天道，是会牵连族人的。”寻泽冷冷说道。
螭吻丝毫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我已没有族人可以牵连了。”
多年前，螭吻的惨败，族中因此动荡，一朝覆灭。
“再者，此番只为比试，不为别的。休要多言，专心应对就是。”
好吧，寻泽生出兽耳，指尖尖长锋锐，做出应战姿态。
两人一上一下，交手神速，肉眼无法捕捉踪迹。
只有树影招摇，落叶纷纷。
不知几个回合过后，两人同时落地。
螭吻口吐鲜血，摸过脸上的血迹。
“上位者就是好，你竟丝毫没有受伤。我甘拜下风，下次见。”说着，他腾空游走，消失了踪影。
寻泽苦笑着摇头，他并不是没受伤，而是伤害转移了。
与闻离之间，也是有来有回了，互承伤害。
……
闻离正与叶青临说着话，“师兄，银子！”说好的，她加入就有佣金拿，为此她可是十分卖力的寻找真相。虽然没有异灵到手，有银子还是不错的。
叶青临笑着从钱袋里倒出五两银子在手中掂着，“师妹啊，过几日的觉醒大典去不去？成为内门弟子每月都发钱的哦。”叶青临伸手比了一个数，这对闻离的诱惑非常大。
闻离如同见了财神爷，点头如捣蒜。
她积极举手，踊跃报名。
“很好。”叶青临慈爱地摸着她的头，从手心中扣除一两银子。
？闻离的眼神黯淡一分，还剩下四分。
叶青临解释道：“弟子服是自费的，每月一两银子，我先去帮你订一套。”穿上他的弟子服，那是拐到手了。
那剩下的总该给她了吧，闻离目不转盯地盯着银子。
但事与愿违，叶青临又划出去一两银子，“这个呢，你的好朋友是不是也需要一份。”叶青临着重咬在好字上，狭长的眼睛里透露着狡黠。
闻离虽有些心痛，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寻泽不放在身边看着，她也放心不下，毕竟小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
“很好，剩下的省着点花。”以后需要银子打点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叶青临笑眯眯地看着闻离，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穷。
实则他内心万马奔腾，堂堂首席大弟子，竟然要出这种任务，还只能拿到区区二十两。
要不是矿洞塌了，他想说他不是来破坏这个大家庭的，他是来加入的。
叶青临垂着头，并未注意在闻离白衣上渗出丝丝血迹。
闻离捂住脖颈上显眼的伤口，暗道不好，寻泽遇到麻烦了。
“师兄，我得去找找寻泽。”她丢下一句话，形色匆匆地离开。
叶青临抬头只看到了闻离远去的背影，心道师妹还是口是心非，刚刚还说不担心的。
闻离并不担心寻泽，她现在倒是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
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被人发现倒是不好。
她迅速强化腿部，一跃千里，来到寻泽所在的林子。
见四周无人，倒也不急着寻找他的踪迹。
闻离跌跌撞撞的在丛林中晃荡，鲜血顺着指尖滴下，她快撑不住了。
她记得在丛林中会长有止血草，用来救急。
终于，在灌木丛中找到苦寻已久的草药，草药开着紫色小花。闻离伸手摘下叶子，放在口中嚼烂。
她脱下外衣，伤口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她狠了狠心，将跟她多时，细心保护的衣服袖子扯下，撕成布条，又将嚼碎的草药附在伤处，凉凉的草药接触皮肤的那一刻有些疼，而后才仔细包扎好伤口。
待处理好一切后，闻离穿上外衣，这才莽足力气，喊着寻泽的名字。
良久，树也沙沙作响，晃动的树头越来越近，有东西在向她飞速靠拢。
闻离闭着眼睛休息，她知道是寻泽来了。
身影挡住了她的太阳，闻离移动了一下。
下一秒，寻泽扑了上来。
他的身形见长，下颌线更加分明，脸上脱去了稚嫩。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寻泽丧气地趴在一旁，耷拉着耳朵，身后九条尾巴垂在地上。
“怎么会。”闻离一板一眼的安慰道：“你是我的命。”可不是随时都能要她的命。
闻离伸手揉着他的耳朵，“没有你的帮忙，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查清楚真相的。”虽然真相令人悲痛。
寻泽埋在胳膊间的脸颊微微发烫，他卷起闻离的衣摆，问道：“为什么呢？明明异兽也有血有肉，命却那么低贱。”
从人的角度来说，方婉自私，却没有大错。
但从他的角度来看，方婉残害了千千万万他的子民。
寻泽成功通过选拔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为兽族奉献一生。
他感知异兽的喜怒哀乐，为族群争夺生存的希望，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是他看不见这个未来，他看不到希望。
他的问题振聋发聩，闻离也不知道。
不该是这样的，后世人与异兽之间不是如此。
闻离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
她后悔着没有好好了解万年前的境遇，以至于现下手足无措。
闻离猜测着，寻泽在异兽那边身份应该不低。
他身上好像肩负着千斤重，怜悯慈爱之心像个巨大的担子，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闻离一手揽住他，轻声安慰道：“寻泽，你会看到的，你想要的未来就在那。”
她用力握住寻泽的手，“我会帮你的。”命运安排他们一起去抗，闻离知道的。
“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寻泽将脸贴在闻离肩上，闷声说道：“是我主动契约你的。”他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他的身份。
只是双方交换血液远远不够，寻泽动用了他的能力，强行签订了契约，也因此遭到了反噬。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但冥冥之中有人告诉他是这样的。
“我知道。”闻离侧脸望着他，能听见心声的事寻泽不知道，还是下次再告诉他吧。
“你知道？”
“嗯。”
人人都有秘密，她也不例外。
闻离站起来，伸出手向着寻泽：“我要去凌霄山，跟我一起吧。”
寻泽望着那只手，久久未动。
闻离并不着急，她的时间足够等待他。
两只手交合重叠，闻离紧紧握住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刚刚花了一两银子，给你订了一套凌霄山弟子服。”闻离轻声说道。不去也得去。
寻泽撤回了一份感动。
……
两人在天黑前追上了叶青临的大部队。
叶青临看着闻离回来后缠在脖颈上的布条，视线下滑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容里夹杂着些趣味。
闻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叶青临，大喊：“师兄，饿饿饭饭。”
叶青临刚到嘴边的笑容僵住了，他的师妹总是这么不解风情，他八卦的心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闻离牵着寻泽，自然地坐在桌子旁边，加入嗑瓜子行列。
陆雪昭态度不知何时发生了转变，贴心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闻离。
她眼神狂热，“闻离，听说师兄想把你挖去他们竹峰。”
“你是知道的，我可是背后有靠山的人。”大大的靠山，陆雪昭极力宣传。
“有话直说。”闻离吐出一个瓜子皮，喝了一口茶水。
“不如你去我们月峰吧。”陆雪昭起初并不看好闻离，但是听说大师兄极力想替师父收下闻离，她突然想看叶青临吃瘪跳脚的样子。再者，跟闻离相处还算不错。
闻离摊着手心，等待寻泽剥好的瓜子道：“可是弟子服要一两银子啊。”言外之意是她非常拮据了，做不起第二套弟子服了。
“没事，包在我身上。免费！”陆雪昭拍着胸脯保证，她好歹也是掌门之女，这点银子还是出的起的，穷鬼只有在坐的一二三个。
为什么是三个呢，因为伍承家是最大的商行，负责三大宗、皇室的供货，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离一听免费的，嘴角要裂到耳根上，她转头看向叶青临，无声的要求退钱。
叶青临一口茶水没喝下，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半天才挣扎着开口：“不退不换。”话语掷地有声，重重砸进闻离心里。
“哦。”闻离转头就拒绝了陆雪昭，她在叶青临那花钱了。
“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找我哦。”陆雪昭并不死心。
不得不说，叶青临死死拿捏住了闻离的命脉，修炼和银子，她都很在乎。不愧是她的祖师爷。
闻离摇摇头，为了银子她也是不可能去的。
……
觉醒大典开在凌霄山下，想要去哪个宗门，就去宗门设置的觉醒石。
三大宗历年来，都会相互较量，比试谁招的觉醒者更多，更强，更有天赋。
今年更是不例外。
闻离赶到觉醒石之时，已是人山人海，队伍排着长龙。
陆雪昭偷偷塞给闻离两块令牌，得以地说道：“这可是师姐给你准备的特殊通道。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离打断：“师姐，这个特殊通道人是不是有点多。”
闻离指着队伍，队长丝毫不亚于刚刚的普通通道。
陆雪昭有些尴尬，她抬头望天道：“可能，人人都比较特殊吧。”她已经好几年没来看觉醒大典了，白亏昨晚她连夜上山要来两块令牌，本想趁机表现一下，没想到啊。
闻离静静排着队，无聊之际让灵气在体内回转，洗涤着经脉中的浊气。
一来一回，时间倒也过得快。
很快就排到了闻离，闻离自信上场，她在万年后的天资绝佳，如今应该是能通过觉醒测试的。
她将手轻轻覆在觉醒石上，石头散发着剧烈的光亮，光亮消散后，觉醒石灰蒙蒙一片，竟是最低的资质。
长老们叹气地摇摇头，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上了一个叉。闻离这资质就连外门弟子都比不上。
竹峰长老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大弟子极力推荐的人，资质竟这般差。怕是无缘了。
“等一下。”闻离出声问道，“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快下去吧，再试也是这样。”
“觉醒石是不可能出错的。”
“别耽误大家时间了。”
排在后面的人有些不耐烦，人人都希望尽快觉醒，改变人生。
长老们也摇摇头，以示拒绝。
“让她再试试嘛，爹！”陆雪昭极力要求，她倒要看看闻离有什么打算。
“好好好。”掌门受不得爱女撒娇，“那就让她再试一次吧。”
闻离上手前，问了一句：“打坏了不用赔吧。”
掌门笑道，这女娃子倒是有意思，好像她能打碎一样。“不用。”
得到肯定的答案，闻离气沉丹田，引导着灵力向上游走。
叶青临大感不妙，急忙出声阻止：“等等，师妹！”
为时已晚，闻离一拳打在觉醒石上。
沿着拳头，觉醒石咔嚓咔嚓碎裂，原本的灰色一点点变化，灰光、紫光、青光……最终变化成红色，闻离略有迟疑，总归不是她喜欢的颜色，打算再来一拳，觉醒石咔嚓一下变黑裂开了。
场下一片哗然，觉醒石真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