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失踪。
贺氏重创。
而最后沦为笑柄的,却是柯家。
视频内容虽引起轩然大波,但在国内网络很快就被屏蔽,一些八卦帖底下多是统一口径的“求资源”,没有实质内容。
反而是有人提到关于柯家与贺家联姻的话题下面评论众多,一时之间成为了网络和纸媒的流量密码,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被扒了个底朝天——
最初评论中,有人放了一张此前贺昀之与柯柔约会被拍的照片。
随后,底下出现一条高赞回复:有钱人真会玩,XX专柜SA,曾亲眼见过小视频中另一位主角与柯家大小姐约会购物,开始还以为是正常恋爱,羡慕他们郎才女貌……只能说,还是太单纯【抠鼻emoji】
评论:现实太精彩~
评论:来来来,给看不懂的各位做个总结,A男和C女约会过,B男和C女约会过,已知B男和C女已经订婚,最后A男和B男上. 床了,至于上. 床小视频怎么被爆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评论:美女别沾男,恶心爆了
评论:快去体检吧,C女实惨
……
风向在讨论中逐渐走偏……
营销号带头开始发表长篇大论维护受害者,文下带上了同X,X权类的煽动性标签。
主角成了柯柔,话题被彻底扭转成——“联姻这种糟粕何时才能废除??”“已经是这样有才有貌的高知女性,依然逃不过变成父. 权压迫下的牺牲品!”
最后,整个舆论场在各方都想寻求流量的刺激下,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被彻底引导成了一场男女对立的狂欢。
柯家是做实业的,不需要这种流量,更不需要这种低贱廉价的同情。
柯锦辞本就不是什么慈父,私底下性情乖张,在舆论发酵之后,不仅没有关心安慰柯柔,反而狠狠一巴掌抽得她跌倒在地——
“无用至极!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见她只会哭哭啼啼,更是怒火中烧:“懦弱胆小,没手段没脑子,被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蠢的吗?!”
柯宁冲上去推开他,却又畏惧于他的威势,降下了音调:“……别打姐姐。”
柯锦辞看了他一眼。
他的儿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没有一丝与他相似的地方,那常年病弱毫无生气的模样在此时看来更是令他生厌,他狠狠道:“走出去别说是我柯家的种!”语毕,便拂袖而去了。
那天夜里,柯宁再次上网翻看那些言论。
这一次他看了很久,然后顺着评论,在外网下载到了那个视频,并点开来看了。
那一年,他十六岁,半封闭的人生,没上过学校生理卫生课,也没有过恋爱经验,他第一次直观看到人做那种事情的样子,他们赤裸着抱在一起,狂热地沉溺于非常态的快感中,用那种肮脏色情的方式,肆意抒解着成瘾的欲望。
他甚至不愿相信这个视频的真实性,这不是贺昀之。
贺昀之不是这样的。
幼年时,两家就有过往来,印象中他是温柔的大哥哥,长的好看,功课很好,很受女孩欢迎,但他像恋爱绝缘体一样,精力和兴趣全在其他事情上面。
他不会做这样恶心的事。
这是被设计的。
联想到他们集团现阶段水深火热的境遇,这一点更加可以笃定。
而柯柔无法停止哭泣与悲伤。
她被这种情绪裹挟,却无论如何都理不清因由,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去与自己和解。
如果一开始不是因为懦弱拒绝了兰玉,也许后续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她好像依旧爱着他,但后来有一段时间与贺昀之相处过,也对他产生过好感。
她到现在,已经搞不清自己真正喜欢谁。
可重新去回想这些,只是徒增了更为复杂强烈的负面情绪,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小丑。
也许这就是懦弱与贪心的报应。
她可以确信,贺昀之与兰玉在一起,是明确与自己分手之后。
可如果自己一开始不是因为懦弱拒绝了兰玉,也许后续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那些经过与画面像在她的大脑中开启了无限循环。
与此同时,伴随着父亲的羞辱与网络上因为她的可悲而纷至沓来的她并不需要的同情。
她站上高台。
想吹一吹能让人心静的风。
是她的错吗?
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一开始……
当这些零散的声音和过往的画面,再一次凝聚成完整而巨大的浪潮朝她奔袭而来时,她在无尽痛苦中猝然一激灵。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离了。
她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
…………
楼高五层,她坠落时后背头部着地。
送医急救时,医生就已判定她再无生还的可能。
柯家封锁了消息,用最好的仪器给她吊命,却已不再是期冀她醒来的奇迹,只是因为——自杀这样的往生方式太过不吉,且他们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让舆论雪上加霜,而此刻还没想好应付外界的对策。
当柯宁看着那个漂亮温柔,与他一起困囿于这个宫斗剧般的家族在近乎被所有势力霸凌之下相互相伴相依为命长大的亲姐姐,从健康鲜活变成了如今稀碎的模样,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愤怒和悲痛轻松而彻底地占据了他的灵魂。
他撕心裂肺地痛哭,歇斯底里地吼叫。
在冷不丁的一念之间,他想杀光所有人。
一定会疯掉的。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变的不正常。
他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这病态的情绪深渊。
他忽然想到了贺昀之,他们的境况如此相似。
一样的至亲离去,一样的深陷漩涡,身处虎狼环伺之间而敲不出一丝能够与之抗衡的罅隙。
他是怎么做的?
他如何去平复自己的心绪?
柯宁想到他,如绝境中抓到了浮木,同处深渊之中,有人与他忧患相通。
凌晨五点。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
清晨。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
“嘟嘟嘟……您拨打——”
中午。
傍晚。
午夜。
次日清晨。
……
在改换拨打座机后终于接通,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彬彬有礼道:“您好,贺宅。”
柯宁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柯宁,我、我想约个时间,见见贺、贺昀之。”
对面微微的迟疑了一下,略带抱歉地说:“最近家中发生许多事,贺先生恐怕没时间,如果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怎样的事算是重要的事呢?
如果见到他也许可以避免我立刻疯掉。
对于自己来说,这很重要。
但对于别人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见见他。”柯宁小声地重复道。
也许是因为,他不过是他早已失效了的未婚妻的一个亲戚而已。未成年,小屁孩,本该除了念书琐碎再无其他烦恼,所以又有什么理由在眼下这种时候抽空与他见面呢。
柯宁失落地挂断电话。
但他没有打消想见他的念头。
在结束通话的那一瞬,他的脚已经自动地迈出门,他打算直接去找他。
…………
贺宅,会客室。
贺家的几位亲戚,集团仅剩的数位独善其身的股东共聚一堂,作商谈之势。
而事实上,为了解决问题的正式会谈已经进行过许多次,再谈也谈不出什么东西。接下来除去琐碎事物的汇报以及束手无策之下的情绪输出再无其他。
“霆山识人不清。”
“昀之,你坐这这么久,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贺昀之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此刻静下来,听着他们在耳边嗡嗡地提到父亲的名字,只回忆起那天晚上父亲回光返照,对他说的三言两语。他说,“你还有很长的路,人活着不要把时间放在仇恨、争斗和伤心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上面。”“去做你喜欢的工作,做点能造福国家和人类的事。”
他不想再说什么。
“我看你这幅样子也是脑子不清楚了,我们是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才耐下性子和你说这么多!”
贺昀之静了片刻道:“在商言商,就按公司章程吧,我很累,请回吧。”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在坐几位最好的选择是归附贺如真,不必碍于情面,或是为争得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
没有贺霆山领航,他们积攒不下如此巨额的财富。
而他们确实舍不得这笔财富。
这一场家族间的财产争夺太过惨烈,几人清楚形势,只是不想落个商人市侩、趋炎附势的名声。
贺昀之这么说了,他们多少也有些不自在,便避重就轻地将矛头指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的手段能下作到这种地步。”
“那个贺兰玉,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是好东西!真是令人恶心,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积累的原始资本,据说……”
“行了。”贺昀之推开桌上茶杯,站了起来。
“谁都不是吃素的,道上的手段不是只有他们有!”
“说的是,别让我抓到他,这样的人,把他剥皮拆骨,死不足惜——”
未等他再说什么,贺昀之倏的腾起怒火,抓起他衣领便乱拳砸了上去。
几人被他大逆不道的行径惊怔过后,手忙脚乱地分开了两人,并死死拉住了他,短短片刻,贺昀之已经被那怒火烧红了双眼,他的额头绷起青筋,拳头捏的发白,浑身炸了毛似的连头发都支楞了起来,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闭嘴,我让你闭嘴!——”
…………
二十分钟前。
柯宁让司机把车停在了贺宅门前空旷处,他走侧门,一路沿着花园小道往里走。
这里清冷了许多,不知是否是草木逐渐凋敝,显出了些许物是人非。
他没有走到底,在听到偏房一楼会客室传来熟悉的声音后便停下了脚步。
想着原来贺昀之是在这里谈事,而后在那门口驻足了下来。
很快,他便听到了里面起了争执。
……
他听到他们提起贺兰玉。
近来是有一些传闻,据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是目的达成跑路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谁知道呢。
他只是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
随后因里面的动静,忽的感到可笑起来。
明明是作恶多端,一步步将你推入陷阱的罪魁祸首,但也许只是因为死去,就变成了你永远回不来的白月光吗?
真是荒唐至极。
他忽觉有些冷了。
晒在身上的这一点稀薄阳光,无法抵消深秋萧瑟的风。
下一刻转身离去。
…………
柯氏眼见着形势变化,已经萌生了倒戈贺如真的念头。
柯锦辞是最现实的商人,与谁一起赚钱不是赚钱,他的翻脸速度可以很快且无需铺垫掩饰,唯一还需令他顾虑的,是短时间内,他们无法真正预测江南集团的未来,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梁子结下,贺昀之却有朝一日还能卷土重来,届时事情就难办了。
他们思虑这些,柯宁想到的却是他的袒护。
那日所见,在他盛怒之下,微妙感觉到的那种令他不适的感觉,或许就是袒护。
网络上关于三人的舆论还没停歇。
在这世界纷乱持续散发着恶臭之时,柯柔走了。
她死了。
他们的算计,从这一刻开始。
如果贺昀之从此一蹶不振,恐怕他们之间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瓜葛,这不是柯宁想要的。
如果他一朝东山再起,这又不是正想与贺如真达成合作的柯锦辞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