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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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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病房里寂静无人,司闻半步不离周烟,眼睛也不挪开,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消失了。

人一旦有了害怕的东西,就容易疑神疑鬼、幼稚可笑。

司闻确实比大多数人意志坚定,与药瘾抗争多年也未被打败。但它终究是毒,哪有能戒的毒。那些年,他性情大变,除了有信念崩塌的原因,再有就是药瘾对他生理的折磨。

但若说它们对他最大的改变,那就是他对背叛的定义。

他明明给过周烟机会的,告诉她不要有下一次,可她不听话,非要他的底线跳跃。

他以为他怎么对她都不过分,他向来不讲道理,对她也总是随心所欲。但这次他慌了,他觉得自己很过分。特别过分。

*

周烟昏迷十个小时,凌晨两点苏醒。

她只是睁眼,司闻就慌张地碰掉水杯,水了洒一地,他又慌张地去擦。他想去摸摸她的脸,手伸出去又抽回。一通毫无意义的“忙碌”后,他转而观察她呼吸、心率变化,小心翼翼问:“哪里不舒服。”

周烟平视屋顶,不回答。

洗胃时她意识模糊,想睡不能睡,窒息感一直折磨着她。

洗完胃,她终于睡了,疲惫感让她放空了自己,却踏实不下来,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和周思源生活在一起,没有四面楚歌和流言蜚语,有个丈夫,会亲吻她,叫她烟烟,给她奢侈的平静。

可转眼画面出现司闻狰狞的脸,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她害怕逃跑,跑到一个小房间,摇醒床上的爱人,想告诉他司闻来了,赶紧离开,可那爱人转过身却又是司闻的脸。

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司闻那张脸,他还紧握着她的手,这让她厌烦,冷漠地抽出手,翻过身不想看他。

司闻眼睑微动,眼睫似被风拂过。他疼起来就是会这样,会有轻微、不受控地抖。

又怎么样呢?

周烟不在乎,干她屁事。

她盯着吊瓶里的药液输入血管,能感觉到脱水症状渐渐消除。但活下来就得面对司闻,她不开心。既然已到了第九次,老天不收她,那这次她要为自己而活,跟他到此为止。

她拒绝跟司闻沟通,司闻就找来医生,她还是拒绝,也不回答问题。

医生无奈,看着司闻,希望他想办法让患者说出哪里不舒服。

司闻伸过手去,被她躲掉。

医生也来气,“你这么不配合,要是留下后遗症,可是自己受罪,你不想活了谁也拦不住,但不连累旁人跟你提心吊胆,是基本的善良。”

他说话太快,司闻眼神如箭射来也未能阻止。说完他才看到司闻忿然作色,脖颈一寒,微微别开脸。

司闻再次伸手向周烟,这次无论周烟躲或打,他都坚持攥住她的手。

周烟使劲往回拔,怒喝:“你有病?别碰我!”

司闻不松手,重复医生的问题道:“头晕吗?”

周烟怒目而视,咬他的手,咬出血他也不松,且面无反应。见此举吓不住他,周烟又松口改咬自己。

司闻怕她伤害自己,立即松开她,腾手制止。

周烟趁机下床,越过医生,光着脚跑向电梯。

司闻追出,三步拦住她,把她摁怀里不松手。他脱鞋让她穿,周烟不穿还踢远,司闻弓腰托起她大腿,紧紧抱起。

周烟不愿,在他身上折腾,又抓又咬,在他脖子和耳朵都留下血痕。

以前她的手很温柔,在司闻身边待久了,被他教会了不要温柔、要下狠手,要让对方记得,每一个伤痕都来自谁。

她尽情折腾司闻,直到洗胃后的疲惫复苏才停下,说:“放我下来。”

司闻不放,坚持:“你得回病房。”

“你再不放,我就咬舌自尽。”周烟威胁他。

司闻只好放下她。

周烟走到电梯门按下行键。

司闻跟着她。

周烟走出医院,穿过东升制药众人。由于她身着蓝白色竖条病号服,所以在黑夜里、路灯下格外显眼,自然而然成为这条街最瞩目的人。

病号服是司闻换的,她意识不清时听护士说她吐了很多,吐了司闻一身,他却不在意,还专心为她清理。

但又如何呢?是谁让她进医院的?

真是可笑。

女人为什么总那么容易原谅男人?为什么总更轻易看到男人的委屈?

为什么身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呢?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这样……

为什么啊?

她走得很慢,石子刺入脚心,血遗落在路上,她却不觉得疼,什么疼跟司闻带给她的一比都轻盈多了。

司闻在她身后,以同样速度走进中心大道,紧紧盯着她单薄的身影。

她脚在流血,他看到了,他想抱她,可她不让他靠近,他一靠近她,她就伤害自己。

她知道他怕。

老实说,她真厌恶用自伤的方式威胁别人,她也不觉得谁会怕她自伤,但司闻偏偏就是怕了。多讽刺啊。

于是从他怕那刻起,他们便不再是雇佣关系。

秘书和东升制药管理像整齐的机器人,寸步不离跟着他们。中心大道的人都停下看这奇景,前面的病号服他们不认识,但后面紧盯着她的男人他们熟知,那是司闻,歧州巨头。

司闻担心周烟身体,想抱她又怕她伤害自己,直到她身体摇晃,他心一横抱她起来,把手送到她嘴边让她咬。

周烟狠狠咬住他,咬出血,他也不松开一分。

司闻把周烟抱回家,大部队在楼下站岗。司闻进门直奔衣帽间,把周烟放下,拿出高筒棉袜给她穿上,可脚还是冰,他就双手捧起捂着,不见暖和又埋首哈气。

周烟看着他,他很迷人,捧着她的脚也不失矜贵,看着看着,眼泪没缘由地掉下来。

泪滴在司闻手上,司闻心又疼了。

“你放过我。”周烟说。

司闻搂住她,搂得很紧:“我就当你没说过。”

“你放过我。”

司闻搂得更紧:“我是不是该给你打钱了?五百万?五千万?还是你想要东升制药?”

他联系秘书把东升制药账上现钱都打到周烟账户,又联系理财顾问清算他个人资产,拟订赠予合同,接着海外资产……

周烟趁机推开他跑出门,顺手拿上了旅行包。

司闻立即放下手机,跟她跑下楼。

周烟跑到小区门口自助取款厅,取了一皮包的钱,站在台阶上,一把把扔在司闻脸上:“你有钱你牛逼,但要不要我说了算。”

司闻站着不动,等她扔完过去抱她,轻柔地说:“那你要什么?”

“我要离开你。”

司闻不允许,勒着她肩膀:“你病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病。”

司闻亲她脸和颈子:“你病了,你身体冰凉。”

周烟艰难抽出手扇自己一巴掌:“现在热了。”

司闻心绞痛,忍痛把她压在取款厅玻璃门上,装出来的凶恶的语气毫无威胁:“这个月还没过完!你不能走!你还欠我的!你得陪我睡!”

周烟拽开领口,身子袒露:“来。你当街干,完事儿我就能走了吧?”

司闻方寸大乱,心头的定神珠彻底被她拽断。

他知道。

他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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