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晚，七点。
张丽站在东门的一棵树下，等着瞿之寒。
可能因为新年，她今天穿的很喜庆，上半身是大红色的新中式马甲，下身是红色镶金中长裙。
她特地去腊梅小径摘了一枝梅花，那支腊梅没有花骨朵，全都开的璀璨、开的绚烂。
其实这枝花，她那天晚上就想给他了。但又觉得时机不合适，硬是拖到了今天。
瞿之寒果然还是很喜欢穿大衣，不同颜色的大衣换着穿。
今天是浅灰色的。
“很想送你一朵花，但桂花没开。”
“所以选了我最喜欢的腊梅。”
“今天这束，没有花苞。”
瞿之寒接过花，将它别在自己的牛角扣上，这样既不容易掉，整体服饰搭配都更加亮眼了些。
“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瞿之寒看着张丽精心打扮的模样，眼角藏笑。
“我姐姐做的，给我邮过来的新年礼物。”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往大街上走。
人民大街的相亲角挤满了男男女女，旁边算命卜卦的老头也混的风生水起。为了适应市场需求，他特地把自己最擅长的算命改成了算姻缘。
长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花灯、鱼灯、龙灯，美得目不暇接，喜不自胜。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张丽被人潮挤的前胸贴后背的，瞿之寒把人拉到自己前面走，才不至于被挤的像压缩饼干。
“丽哥，去不去猜灯谜？”瞿之寒指着前面人挤人的摊位。
“走吧。”
两人来到摊位前，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一次十元，三个灯谜，都猜对了才可以领奖品。奖品是一只不算特别精致的灯笼。
不得不说，瞿之寒脑子怪好使的，三个都答上来了，把灯笼放在张丽手里。
那是一只兔子灯，暖黄的灯芯藏在内仓里，灯影透过星星孔照射出来，如走马灯一般。
再往前走，有一位街头唱歌的小姐姐。即使身旁围着很多人，依然淡定自若。
张丽很喜欢听歌，站在那里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丽哥，上去唱一首？”
还没等到张丽回答，瞿之寒已经跑到那个小姐姐跟前悄悄说了些什么，女孩莞尔一笑，过来牵住张丽的手就往中心走。
音响的音乐戛然而止，一片嘈杂声中，张丽只能听见小姐姐在自己耳畔问自己想唱什么歌。
恍然间，那个藏匿已久的旋律在心中响起。
“不用伴奏了，谢谢您。”张丽是对着小姐姐说的。
话筒重新放在她身前，还特意为她调了高度。她心里也有些发悚，好在那个小姐姐一直挽着她的手臂，让她没有一个人那么尴尬。
万籁俱寂，全场目光都为她而聚焦。
清澈空灵的歌声响彻整个街道。
*
偏爱春花烂漫
艳慕夏星璀璨
嫉妒秋风萧瑟
欣喜冬雪蹁跹
在这春和景明的一天
与你共赏繁花万千
在这微风习习的夏夜
与你相伴蝉声入眠
偏爱晨光熹微
艳慕浮岚漫天
嫉妒华灯初上
欣喜灯火阑珊
在这平平淡淡的一天
与你共度漫长岁月
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天
与你相守白头流年
*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丽向瞿之寒的方向走去，最后消失在人群的欢呼与尖叫中。
“丽哥，唱的很好听。”他的语气中尽是欣赏与赞扬，“这首歌叫什么？”
“谢谢。”张丽的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礼品袋，“我也不知道，不过它的历史版本叫《心意难明》。”
“那我能听一下历史版本吗？”瞿之寒眼尾带笑。
“那个不知名歌手记性不太好，她已经忘了。”
这首歌是她在某一个夜晚突发奇想的，但由于没有具体学习过乐理知识，所以只能不断地哼唱，祈求记住这个调调。虽然原来的歌词忘了，不过她觉得，突发奇想的歌词也还不错。
至少，很应景。
张丽长舒一口气，视死如归般：“瞿之寒，你跟我过来一下。”
瞿之寒跟在张丽身后，树梢上挂着的月亮灯和星星灯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每隔五米远有一处碎花投影灯，投射在水泥路的地面上，在沸反盈天的喇叭鸣笛声中翩翩起舞。
张丽找到一个昏暗的树荫，那里有一条长椅，婆娑的灯影如同细碎雨点洒在椅子上。
“瞿之寒，新年快乐！”
“我想送你一个新年礼物。”张丽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他，里面是一个充电宝。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送他充电宝，可能是因为那次他手机没电没开机所以突发奇想的。
瞿之寒挑眉，眼神像坠入蜜糖般甜溺：“所以，送充电宝的含义是？”
张丽思忖一会说道：“可能是希望你每天活力满满？”
“哦？”瞿之寒笑道，“头一次知道这个含义。”
张丽佯装镇定微笑：“那你就当这是丽哥牌独家充电宝含义吧。”
一只苍蝇不小心窜进她的鼻孔里，张丽打了个喷嚏，将它赶了出去，又尴尬地看向瞿之寒。
感觉……有些丢脸，但不是自己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这只苍蝇不合时宜的出现！
张丽不断抖动的小腿也因为拿纸的动作停下来，心总算跳的不那么快了。
“瞿之寒，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张丽很突兀地切换到这样一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丢脸加无地自容。
明明从好久以前就开始排练的一句话，到现在都还是很紧张，幸好没有说错字。
“可你还没说，你喜欢我。”
张丽刮了一下鼻子，鼻尖泛着淡粉。
“我喜欢你。”
瞿之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嗯，我知道。”
什么？！这么淡定！就一句“我知道”就想把我打发了吗？！
张丽使劲拽着自己的裙子，心里羞愤不已，大腿根都掐疼了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是单纯眼睛不争气加上心酸，或许明天该去挂两个科室——一个眼科一个心内科。或许不知道是心内还是心外出了问题，最好再加上一个心外科。
“怎么哭了？”瞿之寒伸手去替她擦泪，却被躲开了。转而强制地捧起她的脸，眼泪湿哒哒地滑过下颚，打湿他的手背。
“我都还没说完呢，女朋友。”
等等！他喊我什么？！
张丽的鼻涕不合时宜地流下来，害得她赶紧拿纸出来擦。
“你刚刚喊我什么……”她的眼神有些错楞，眼眶红红的。
“宝宝？宝贝？老婆？”瞿之寒故意装傻似的，摸着她的头。
张丽的脸噌一下又红了，赶紧打断他：“不许这样叫！太恶心了……你上句那个……可以。”
“哪个？女朋友？”瞿之寒的语气极近暧昧撩拨。
“瞿之寒，耍我好玩吗？！”张丽语气有些怒意。
瞿之寒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有耍你，认真的，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非常非常非常……
张丽的心跳此刻犹如火山爆发，岩浆向外喷涌而出。
他怎么能脸部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声音都不会因为紧张而感到颤抖吗？！
“瞿……瞿之寒，你闭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印证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紧张脸红成这样，为什么这个被表白对象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很丢脸的好吗？！
瞿之寒应了一声“嗯”，张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但不是把明光直接怼着他的脸，只是放在颈窝那处。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瞿之寒因为太热把高领毛衣扯下来卷了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从他锁骨那块的位置红透他的整张脸。
张丽赶紧关掉了手机电筒，坐下来平复一下狂轰滥炸的心跳。
“如果你不信，可以摸一下我的脉搏。”
瞿之寒将左手伸出来，手腕平摊出来，那部分刚好露在树叶间透下来的光影里，怎么连手也这么红？
“我……我就不摸了吧？”
瞿之寒拉着她的衣袖，就像操作机械臂一样在半空中调整着位置，最后稳当地落在他的手腕上。
冰凉的指尖和滚烫的脉搏相触，犹如烧红的铁球放进冰水里，冻硬的冰块放在外焰上炙烤。
好快的心跳……
张丽将头偏了过去。
“瞿之寒，我们现在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不然刚刚是假的？你想耍赖？”
“耍什么赖……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瞿之寒将张丽拉近自己，拿出她手机，让她解锁。
张丽疑惑地看着他：“拿我手机干嘛？”
“绑定情侣关系，更改男朋友备注。难不成我得一直用网名跟你聊天吗？”
“哦……”张丽嘟囔着嘴，打开了企鹅和微信。
“你要改什么？能不能不要改什么……寒寒，阿寒之类的……”我有点难为情。
“不知道被她们用过多少次了……”
她的语气有些哀怨。
瞿之寒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改个瞿太公怎么样？”
“瞿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张丽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强颜欢笑：“原来我是愿者。”
谁是愿者这个问题，没人能想清楚。
“要不还是改个瞿大帅哥？”
张丽瞪了他一眼：“臭美死你算了。”
“那就改瞿太公得了。”
“哦……”也不是不行，挺好听的。
瞿之寒改完备注，将手机还给张丽，张丽看着聊天界面的三个字——瞿太公，心里其实已经乐开花了，但还是得忍住！
她玩着自己的裙子，却情不自禁地往瞿之寒的方向瞥。
他又在拿那副勾人心神的狐媚子眼看自己！看的她头皮发麻的！
倏地，他开口：“丽哥，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不过有些重，等到了寝室楼下再给你。”
“好。”
张丽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眼底有一丝氤氲的水汽。
肯定是因为真的在一起了感动的，一定是这样！
两人走到寝室底下，瞿之寒匆匆跑回寝室，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快递，看样子很厚一沓。
“这是什么？”张丽疑惑地看着他，心想“定情信物”也没必要送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吧？
瞿之寒故作神秘地笑着说：“你回去拆开看不就知道了？”
“哦……”张丽抱着那捆牛皮纸袋提上了五楼。
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赫然是几本未拆封的书籍。
扉页都写着这样一句话——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高看自己。皮囊平等，灵魂自由。
她给瞿之寒发了消息：“谢谢你的书。”
对面回的很快：“记得读，别让它蒙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