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小满差点哭出来。
两人大清早偷偷摸摸从同一间房里走出，还正好被人围观，这下跳海都洗不清。
她想把谢微云塞回去，显然来不及了，一大帮子人正盯过来，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满脸愕然。
整个画面仿佛卡顿了。
过了好一阵，门扇吱呀一声，谢微云懒洋洋倚上边，额发有点乱，垂着眼一副没睡醒样子。
他抬指揉了揉眉心，发现披风扯开了，单手勾起束带，慢条斯理绑了个结。
然后若无其事扫她一眼，嗓音沙哑：“小路在哪。”
华小满：“……”只剩死路一条。
求求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她闭了闭眼，真想反手给谢微云一个大逼兜。
在一阵沉静中，谢微云的声音十分突兀，说的人不慌不忙，听的人各有各的尬。
脑子里总会不自觉蹦出一个问句：这俩昨夜一块睡的？
想了想，大概觉得不能再想下去，掩饰般咳了几声，低了低头，视线纷纷移向别处。
一行人中，只有陆言之与众不同。
他目光定定望来，心平气和开口：“收拾好了吗。好了的话，你与谢公子便可随我们出发了。”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稍显混乱局面中，淡定如兰，甚至不带避讳提及谢微云。
三言两语，冲淡了窘迫氛围。
华小满正想回应，一道又冷又硬的声音呛了她一句。
“本公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来等你。”齐鸣夏眉头紧锁，浑身上下写满不痛快。
近期正值云海城一年一度游潮会，洋洋大观，名闻遐迩，想着趁人多一起去，便约定了今早出发。
但左等右等，不见华二出现，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眼巴巴赶来寻人，可前脚刚踏入院子，下一瞬就见她行事鬼祟，将一男子送出房外。
这叫什么事！
齐鸣夏气不过，又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三两个随从连忙追着去哄。
他骂与不骂的，华小满无所谓，只是觉得他发怒的样子，好像只鼓气的河豚。
她跨了两步跳下阶梯，想去与陆言之汇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了眼。
刚刚还一脸困顿的谢微云，眼眸漆黑映有日光，越过她往前走，精神赶超她一百倍。
昨日这人嫌游潮会太吵，意兴阑珊表示不去，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卦。
华小满：“你不是不去吗？”
谢微云头也没回，“哦”了一声，语调闲闲：“突然就想去了。”
“……”
—
云海城西南面临海，城中百姓捕鱼为生，出海是常有的事，时而会发生海难。
人们无法预知福祸，将希望寄予海神，祈求能得到神灵庇佑，焚香礼拜，日夜祷告。
渐渐的，在一年中的九月丰收季，举行游潮会，全城百姓共敬海灵。
齐二公子大婚之日选得也巧，城内双喜临门，空前盛况。
不过，华小满一路上好奇：“有修仙世家城中坐镇，拜齐家岂不是要灵验得多。”
有人笑回：“城主他们的法力是用来对付海妖的，海里求生的事，要自己心诚则灵。”
华小满点点头，懂了。
对于渔民而言，日日和水打交道，对于大海心生敬畏，祈求海神成了一种信仰。
而在百姓安居乐业之前，海里最汹涌的莫过于海妖。
百年前，在这片荒芜之地，海域内海妖泛滥，为了快速提升修为，它们诱捕人为食，手段残忍，极为骇人。
渔民莫说入海，即便靠近海域，都会胆颤心惊，生怕成为怪物的食物。
后来齐家先祖的到来，情况才有所好转，仙长们荡清海妖，海面慢慢恢复平静，村庄逐渐成了城镇。
到齐霄这一代，海妖已不常见，百姓祈求的便是风调雨顺，平安归来。
游潮会期间，全城祭拜神灵的仪式在前几日已经完成，剩下的都是一些娱乐活动。
比如进行角色扮演，修士大战海妖，又比如一起共享美食，或者售卖海产……
华小满见得少，倒也新奇，逛到哪算哪，只是身后怎么一直黏着个牛皮糖。
终于，她忍无可忍转过头去：“你好，请你不要再……”
话没说完，谢微云懒懒应道：“顺路。”
是吗。
哪有人顺路顺了二里地。
对上华小满怀疑的目光，谢微云停留好一阵，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往前走，然后抛给她几个字。
“想挺多。”
“……”
华小满安慰自己，不气不气。
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她松了口气，自打早上从反派身上醒来，总觉得有点别扭。
不过很快，她投入游潮会的热闹中去了。
沿岸的小摊非常多，她几乎看不过来，东瞧瞧西看看，看对眼的毫不吝啬买下来。
路过一棵海椰树，她准备歇会时，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华小满笑了笑，还嘲讽她自恋，这不——“被我逮到了吧……”
她飞速转过身，想给谢微云来个措手不及，但反手摸到一片粗糙的布料，笑容顿时一僵。
身后站着一个极为陌生男人。
身上披着鱼鳞制成的奇装，脸部有蓝色彩绘，额头有珊瑚状的犄角，睁眼看人时，发现瞳孔也是蓝色的。
华小满忽地被这人打扮吓了一跳。
下意识去窥探这人灵息，发现并无特别之处，然后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扮演海妖。
男人一脸歉意：“抱歉，吓到你了。”
“哈哈，不会。”
她干巴巴笑了两身，转身要走，男人伸手拦了一下：“姑娘面生，想必不是城中百姓。”
“哈哈。”
华小满莫名其妙扫他一眼，又笑了两声，没有透露太多信息。
她过于惜命，以至于对陌生人有天然的防备心理。
男人似乎一眼看穿她的顾虑，做了个举手投降的手势，一脸的无辜。
“姑娘，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邀请你同饮美酒，这是云海城的习俗。”
游潮会上，无论男子或是女子，遇见了有眼缘之人，便会邀请对方饮酒或共舞。
说罢，男子递来一只酒盏，血红的酒液微微摇晃。
接了这杯酒，表示认可。
华小满当然不可能答应！
但对方貌似有死缠烂打之意，托着酒盏逼近两步，一双冰蓝色的瞳眸紧紧盯着她。
她一边后退，手摸向腰间的长鞭，决定数到三给这人一鞭子，但忽然行动变得迟缓，有点抗拒不了。
视野也慢慢模糊，男子正朝她走近，手里的酒盏举到她唇边，似乎要强迫灌下去。
华小满手扶着海椰树，摇了摇脑袋，却什么也瞧不清，耳边陌生男子气息越来越近。
他念着咒语般：“喝下它，做我的新娘……”
酒液怪异的腥味令人恶心，金属质感的酒盏慢慢顶到唇边，华小满心想，自己真要倒霉栽在这个小喽啰手中。
忽地，一双手缠在腰间，向后一捞将她抱在了怀里。
华小满：？？？
嘛的，又来一个，团伙作案！
她心里还没骂完，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嗤笑。
谢微云拥住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睨了眼陌生男人，声音又拽又欠，语调带了点挑衅。
“就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