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这位公公得跟我们走一趟。”侍卫先是向檀盛打招呼,随后便拉着凌景之准备走。
“?”檀盛一边疑惑一边将凌景之往回拉,不过檀盛和凌景之的功夫自然比不过训练有素的侍卫,便只好一同前往。
“长公主认错人了。” 凌景之和檀盛走在两位侍卫前面,对檀盛说。
“啊?”
“你还记得郑言尘吗,长公主曾经未婚的夫婿。”
“郑言尘…”檀盛努力回忆着,想起了数年前百花宴那一回马车里的男子。
凌景之穿了一身浅色常服,头发也用民间的样式束起,少了宫里板正严肃的打扮,凌景之容貌上的优点全然显现出来。
檀祐裳也看了心动。
“上会在暖笙坊也遇见了她,硬是要亲我。”
“?亲上没?”檀盛突然很紧张。
“你很在意这一点。”
“呃…嗨…也不是…”檀盛不好意思。
“没亲上,大司乐帮我解围。” 凌景之看着檀盛不由发笑。
“那就好。”檀盛长舒一口气。
二人终于走回方才的街区,只见长公主醉醺醺坐在马车台阶上全然没有平日出席各大活动端庄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
“长公主殿下。您叫我们来是有何事?”檀盛虽然感觉她醉的不省人事,不过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问。
只不过檀祐裳的确喝了很多,只见她一把推开檀盛,想抱住凌景之,却被躲开。
“言尘…”
“殿下,他不是,他是阿谨,是臣弟的内侍。”檀盛被长公主的热情惊到,心里想着这位长公主近几年强抢民男的传闻,重新拦在凌景之和长公主之间。
“你是谁?让开。”檀祐裳也许是自小习武,又借着酒劲,硬是把檀盛胳膊掰开,若是再拦,恐怕胳膊要脱臼。
就在檀盛凌景之与长公主僵持不下之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
“殿下。”
定睛一看,是一位披发男子,手里的灯笼隐约照出他一身浅色衣衫,五官棱角分明,夜色中也很是好看。
“你…”檀祐裳盯着来者许久。
“殿下,臣是穆晚。”
穆晚,暖笙坊八音坊坊主,生的清秀,又弹得一手好琴,大约一年多前被长公主看中,随后入长公主府为幕僚。他走之后,八音坊坊主位置一直空着。
穆晚边说着话边自然怀抱住长公主,随后轻声细语道
“殿下,你醉了,臣送你回家。”
檀祐裳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从半梦半醒里回来了一些。穆晚将檀祐裳抱上马车,随后回来向二人道歉。
“六殿下和这位公子,多有得罪。”穆晚边说着边和檀盛对上了眼色,似乎早已熟识。
“无妨,让长公主注意休息。”
“告辞。”
凌景之看着俩人的眼神,大概估摸着这位穆晚也是檀盛暗卫系统的一员,只是阴差阳错进了长公主府,如今不常在暖笙坊罢了。
檀盛看着远去的马车长舒一口气
“走吧。”
“你和穆晚认识?” 凌景之问
“他曾经是暖笙坊的琴师。”檀盛道
“哦……”凌景之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而后快步向前,檀盛连忙追上。两个人就这样逛到了将近子时。
圆月之下,山海楼二层的阳台似乎站着两个人。
“那俩人是我那弟弟和凌景之吗。”是太子和他的侍卫白昶,檀启应酬完宫里的事想着出来喘口气,脸上还泛着微红,没想到又碰到了这俩人夜游。
“看身形和样貌大概就是六殿下和凌公子。”白昶确认了一眼回答道。
“白昶,你跟我这么些年可有后悔过。”檀启突然盯着白昶问道,白昶很少见檀启如此,于是道
“不曾后悔,能侍奉太子殿下是臣的荣幸。”
“你荣幸的是太子,不是我檀启。”
白昶一身冷汗连忙跪下不敢吱声,即便是自小便跟着太子的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在某一次失误后被檀启一道命令处死。
檀启哼了一声,转身过去,眼里却又突然思索到什么,道
“别跪着了,今日中秋,你也去看看家人吧。”
“殿下,贴身保护殿下是属下的责任。”
“无妨,这是皇城,谁敢动太子。”檀启一边说着还摸出身上仅剩的一些钱财扔给白昶
“东宫的账我没法随意调动,这些钱是我自己的,就当过节的赏银罢。”
白昶有些意外的谢过檀启之后,向家里飞奔。这些年来他侍奉太子左右赚了不少钱给家里,但作为近卫的他必须时时刻刻贴身保护太子,因此真正能回去的机会没几次。上回和自己的家人见面恐怕还是前一年的除夕夜匆匆忙忙留了几个时辰在家。
檀启看着下楼后面露喜悦向太子再次抱拳表示感谢的白昶,也不由自主笑了笑。
檀启扶着栏杆,心理五味杂陈,这些年压在他身上的是一重又一重的担子,檀启想,如果他也是后面出生的几位皇子,会不会也不用每天走在这万人之上的悬崖边,他也会有几位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
檀启回到屋内,点了两壶酒,开始喝起来,就一次,就这样憧憬一次,明天酒醒了再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战场……
宫门已关,檀盛道
“走,乐坊。”
“又去?”凌景之道,心想这不是他自己辛苦培养的暗卫机构,怎么总是去,也不怕惹人怀疑。
“宫门关了。”
今日是中秋,暖笙坊夜半子时也还是歌舞升平的模样,檀盛进来后给招呼的人看了腰间的令牌,随后向后院走去。
兴许是今夜的床不是很舒适,凌景之大半夜醒来,发现已经没什么睡意,蹑手蹑脚准备那檀盛床边衣架上的披风,却发现檀盛不在房间,点燃了烛火,四处看了看,推开门向楼下走去。
凌景之估摸着这会差不多是丑时末,歌舞早已经收场,整个乐坊很是安静。凌景之走向门口准备吹吹风,似乎看见两个人的身影在交谈着什么,想要靠近看一看,却不小心被发现了动静。逃跑至拐角,被方才中的一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带到了一间厢房里。
“松手。”凌景之下意识摸出自己藏在腰间的短刀,顷刻间扭过那人的胳膊,而后用刀抵住对方脖子,谁知凌景之看向那人的脸时,却发现是熟人。
“殿下?”凌景之有些错愕,连忙松手。
檀盛也被凌景之突如其来的反制以及偷听之人的身份震惊
“阿谨好功夫。”
平日里大家知道的是凌景之习武,却不知道他的功夫已经这么成熟,方才若不是凌景之没下死手,能让自己当场毙命。
凌景之连忙收起了刀,空气有些尴尬,檀盛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方才去面见穆晚的事。
檀盛咳了咳,连忙转移话题
“怎么醒了”
“突然惊醒,睡意便全无。” 凌景之道。
“那…去不去看星星。”
凌景之点头。
二人走到暖笙坊的阳台,深夜少有灯火,但中秋月明星稀,除了几团稀疏的星宿,全然是明月清辉。
檀盛贴近凌景之搂住他的肩膀,凌景之没有躲开,只不过接下来便是很久的沉默。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檀盛率先开口。
“黑灯瞎火,看不见。” 凌景之道,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事,那也没必要纠结多问。
檀盛知道对方没说实话,他分明看见了有一个身影,而那个身影便是凌景之。
檀盛盯着凌景之,他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凌景之突然转头,两个人的呼吸贴得很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而让檀盛有点不知所措,起身扶着栏杆远眺。
“阿谨,你知不知道那里是哪”檀盛指着远处亮着微光的阁楼。
凌景之也起身望去,道
“昼夜灯火通明,看方向莫不是长公主的玲珑阁?”
檀盛点点头
“南夏长公主坐拥一整座玲珑阁,里面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她都有。”
檀盛不是贪慕钱财之人,凌景之不知为何他会突然这么说
“是啊。只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可她却永远都不满足。”檀盛道
凌景之有些听不懂了,这长公主虽说生活非常奢靡,却也没有抢过檀盛的什么东西,反而每次只有她与其他的皇子王孙不同,愿意以姐弟的身份同檀盛讲话。
檀盛也自顾自继续道
“这世间万物只要她看上的,不论是人还是物品,都和那些奇珍异宝一样,收入囊中。你看看她那些男宠,一个个都曾是可以追求自己爱情的人,却都被抢去长公主府。”
谁都知道,郑言尘死后,檀祐裳收了不少俊美男子。
凌景之想到定是今天晚上长公主的模样刺激到檀盛,于是上前安慰
“这也许是传言,我们不管其他人,你若想要什么,我帮你去找好不好。”
檀盛侧身看着凌景之,眼里有一种深邃的贪婪,直勾勾盯着凌景之,道
“我想要你。”
“啊?”凌景之愣了一下,而后将略显慌乱的神色收起,解释道
“我一直在,殿下忘了,我是你院中的管事太监。” 凌景之能够看穿檀盛的心思,却打马虎过去,强调出自己的身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心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怎能够玷污那天上的星星。
“不是。”檀盛道,紧接着逐步靠近凌景之
“你是我的阿谨。我很喜欢你。”
凌景之语塞,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他不知道做些什么。
“怎么没喝酒也醉了,要不先回去吧。”
“不要。”檀盛这样一个渺小的人,怎么能够将爱的人牢牢抱紧在怀里,不过即便渺小,有些话总归是能说出的。
经过了今天的事,他怕他不说,那个明明在身边却想要更靠近的人会离他越来越远,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抢去了天下的大部分,怎么就不能把他心爱的阿谨留给他。
檀盛一把搂住凌景之,试探的将自己的脸靠近凌景之的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景之的嘴唇,然而还未触碰到,便被推开
“殿下,我…”凌景之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心里,或许比檀盛更加混乱吧。
“你又开始叫我殿下了,你看看我,除了身上的血,哪点和殿下有关?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了。”
凌景之陪他坐下
“你一直都是你。”
沉默良久,檀盛挤出笑容,起身回屋
“刚才就当我的梦话了,你别放心上。”
凌景之只身抬头望月,自从上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他那些心思其实早已无法再克制,和檀盛一起关在院子里的那半月,是他最最开心的时光。
他也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两个人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模样,也想不顾一切的勇敢一次,可当听到那句话真的说出口时,他却害怕了,害怕仅是他的真实身份和那份无法释怀的仇恨,就足够让檀盛涉入险境,又怎敢再多靠近一步。
也许十几年前的凌景之也想在这大好河山之下一展宏图,也想要在这世间留下痕迹。只是那场变故,直接让他再无可能与檀盛堂堂正正的共谋天下事,更别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