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沉落，很快只留下半边，金黄的夕晖洒在广场之上，内门修士默契地站成一圈，将那些胜利者围住，一齐仰头看向高台中央。
宋不凡背光站立，气势威严，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广场上年轻的修士们有心态不好的，紧张地吞口水，这可是一宗之主，他们未来的掌门人。
特别是听见一边有师姐师兄们的窃窃私语，更慌了。
“掌门前几届都是中途就走，这次是有心仪的弟子吗？”
“应该是，这届真是惊才艳艳，连我这个老修士都自惭形秽。”
“掌门的弟子恐怕就是以后的接班人了，你们觉得掌门会选谁？”
“接班人？不对吧，不管怎么说这个位置都是穆师姐的。”
“啊这……也是哈。”
掌门弟子？接班人？
二十名年轻修士有人昂首挺胸，站得更直；有人低下头，宁愿不被选上。
宋不凡看了很久，依旧一句话没说，叶冉咬紧后槽牙。
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决定好？可千万别把她的乖徒弟选走了。
好在最后，宋不凡只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没有提选弟子的事转身离开，很轻易就让许多人的期盼碎成渣渣。
他走后不久，场上很快热闹起来。
“师尊师尊！快抢人啊！”
“老头子，你还在等什么呢？！”
“小师妹，小师妹，师尊我要小师妹！”
几位师尊互相观望，没有人轻举妄动，场面僵持，都在等对方拿出压箱底的宝贝。
不仅如此，今年的新徒弟们也很拘谨，没有人主动上来情愿的。
广场中央还在燃烧的香落下一点灰，有人憋不住了，“怎么？大家都不去？那我先下手了？”
那位峰主主动出击，飞身下台，几步来到青枫身边，原本还揣着几分师尊的风范，一听青枫说首选是他，脸上霎时乐开花，转身得意地指着另一位峰主哈哈大笑，把怀里准备好的好宝贝塞进青枫怀里，入门礼给出去了，这人就确定好去处了。
他开了个好头，其他人不愿落后，纷纷下台来。
可偏偏，那下台的人没有一人去找楚韵，楚韵自己也不动，到最后，竟然把她一人留在原地。
周围的安静了几秒，有修士在喊：“师尊，你去试试呗，这可是首席啊。”
“哎呦混小子，别乱喊！”
那位峰主心说，这符修要么选精通符箓的霞峰主，要么选包容百家的叶冉，是怎么也轮不上她的。
这两人可真是不急，算准了没人愿意丢脸被拒绝，现在还坐在台上屹立不动。
“师尊你还不去？她都看你好久了，明显就是更喜欢你啊。”杜小小蹲在叶冉位置边上，撺掇道。
叶冉也被楚韵盯出自信来了，加上杜小小的鼓励，蠢蠢欲动。
可是……
“楚韵。”霞峰主出声，“能给我看看你那张符面吗？”
楚韵收回视线，不用明说也知道是哪张，她从怀里摸出一沓黄纸，恭恭敬敬献至霞峰主面前。
霞峰主将符面展开，仔细瞧。
“你从哪里学来的？”
“母亲那边传给我的。”
“这样啊，那方便说说你母家……”
楚韵手搭在身前，毫不露怯，“非常抱歉，我不方便透露。”
她言谈放肆却不逾距，让顾宛白皱眉，也拉足了另一些人的好感。
霞峰主几眼便确定这并不是禁术的后代，紧皱的眉间松了松，将符箓递回去，眉眼含笑看向她，似是要说话。
楚韵接过后，眉眼弯弯的，却是后退两步，弯腰鞠躬：“不好意思霞峰主，我心里已有心仪的人选。”
霞峰主微微惊讶，“是谁呢？如果你想继续精进符修，我想我是最适合你的。”
楚韵摇头，表面温柔，心意已决。
行吧，霞峰主无奈，头靠在顾宛白身上，早知道两个人都留不住，刚刚就不该让文筝那么轻易回去。
楚韵脸上带着歉疚的笑，迎着众人的视线，路过一众峰主，她的脚步每慢下来一次，都让叶冉心跳加速，最后停在叶冉面前的时候，叶冉再也憋不住笑。
叶冉被惊喜砸中，手轻微颤抖，拉着楚韵不停问：“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穆闻竹皱皱鼻子，无语道：“你话好多，快送入门礼吧。”
叶冉一听，赶忙将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生怕人家反悔。
楚韵一下下点头回应叶冉的激动，身体被抱住，她的手虚虚地搭在叶冉背后，靠着叶冉肩膀背对所有人，目光像湿冷的蛇，一旦沾上人的皮肤，就会死死将猎物缠住，直至死亡。
文筝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身体像是一下被电击击穿，浑身酥麻，感觉皮肤上有虫子在怕，到处不自在。
穆闻竹抱剑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几人闹腾，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扯她衣服，她疑惑问：“累了吗？”
文筝疯狂点头，“……我有些困。”
最后一人也和心仪师尊双向奔赴，大选圆满落幕，是可以走了。
“诶，诶诶，等会，你们跑得也太快了，不和我一起带新来的小师妹转转吗？”
“就那么屁大点地方，需要所有人一起出马？”
穆闻竹的话让叶冉无法反驳，眨眼后，那人就不见了。
她回头，想拉杜小小作伴。
杜小小早就跑不见了，原本在水幕中就觉得像，凑近看更像，但她印象里的韵姐姐可是柔若无骨一推就倒的，哪里是这样……
杜小小说不上来，直觉哪里怪怪的。
割裂感愈发加重，她瞥见燕青颖带上新收的小徒儿打算要走，她更不想在这呆，抓住机会去贴冷屁股。
“……小韵，你别误会，她们只是面对新师妹有点害羞，熟络后各个都是好人。”叶冉为自己挽尊，别把乖徒儿给吓跑了。
楚韵嘴角夹笑，还是熟悉的柔和模样，她捏住胸前一缕发尾，绕在指尖打转，时不时应两声，对叶冉介绍的一切表现得很好奇。
她问：“刚刚筝筝师姐说和穆师姐一起回房，难道我们不是一人一间吗？”
叶冉边走边向她解释说，为了除魔文筝身体虚弱，她师姐因为愧疚让她暂时住那。
正好路过文筝的房间，叶冉只是随手一指，楚韵便说想进去看看。
当然是可以的，如果这时楚韵说要天上的月亮，叶冉都会试试给她摘下来。
院子小巧但精致，各种盆栽花草都被细心设计摆在它应有的角落，池塘周边放着几颗碧蓝的石头，里面的水很清澈，几条鲤鱼在其中快乐戏水。
光从院子就能看出原主人很喜欢这里。
“这丫头，向我讨去草木石只是为了净池塘的水吗。”
叶冉走得小心，注意让自己不要破坏布局，心情很复杂。
这还是她设计的，结果设计完她还从没进到过这里面。
还以为按文筝以前那种性子，是不会喜欢在乎这些的，结果她照料得这样好。
楚韵慢慢往里走，直到里屋门前。
“好了，筝筝的闺房我们就别进去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不比这差。”
楚韵停了几秒，跟叶冉一起走出院子。
咔哒——院门落锁。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
文筝坐在床上，打了个寒颤。
刚刚蒸完药浴，穆闻竹拿热帕子帮她擦拭手臂。
“冷吗？我让小白多加个火盆来。”
文筝摆头，她现在热乎得直冒汗，怎么会冷。
只是被楚韵的眼神吓到，久久不能回神而已。
文筝揉揉太阳穴，她在这里被穆闻竹保护得太好，心灵都变脆弱了。
穆闻竹回来后也魂不守舍的，刚刚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我累了，我们早点歇息吧。”文筝拢紧身上轻薄的单衣，往床里面坐，拍拍身旁的铺子，邀请穆闻竹上来，“快来，师姐，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穆闻竹愣了愣，想起宋不凡给的什么“紧急委托”，时间地点什么都没有，像在逗她们玩。
她眉心微动，明明说了文筝身体不好，为什么非得去？
“啧，有时候真想把他从那个位置上踹下去，看他怎么狂。”
文筝睁眼，说：“你可以去啊师姐，我觉得你有那个实力。”
穆闻竹在喉咙里闷笑，明明只是随口说说，文筝的捧场让她无比受用。
文筝只清醒这么一小会，很快视线变得模糊，她睡觉喜欢往穆闻竹怀里挨，蜷缩在里面，很舒服。
穆闻竹手环在她肩膀上，想起那本秘籍里面的一些话，手环得更紧，将她整个人按在自己胸口。
文筝动动身子，这种姿势有点喘不上气。
“师姐。”
“干嘛？”
“如果我有一天变成魔了，你可一定不要手软，就像那天你除魔那样对我。”
“说什么傻话呢 ，灵池都去过了，陈婆婆也说没事，你还想七想八的，快点睡。”
文筝沉默一会，接着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告而别，你也不要来找我，那是我应该要走了。”
穆闻竹手一僵，松开她，在榻上坐直。
“为什么要走？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好好补偿你的。”
“师姐，这些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