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筝目光扫向她,“不是说他不敢罚你吗?”
“这算什么罚?我腿在我自己身上,想去哪去哪。”穆闻竹避重就轻,把手上的鸡腿塞给她,想堵住她的嘴。
文筝手探向桌下,掀开她的衣摆,碰碰她的膝盖,“这样还能走吗?”
穆闻竹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嘴硬道:“有什么不能,我被罚跪多少次了,膝盖早就是钢筋铁骨,要是你去,不得掉层皮才能回来?”
文筝垂眼,张了张嘴,喉间酸涩,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她问:“你把他家炸了吗?”
穆闻竹表情严肃,似是在认真思考,而后说:“我明早就去。”
“什么什么?炸谁?掌门吗?”杜小小听是没听懂的,热闹是一定要凑的,“带我,师姐你带上我。”
“他惹你了?”
说起这个杜小小就来气,双手叉腰,把一直抱着的布袋子解开,里面的东西滚到文筝手边。
文筝没心情,低头撇一眼,吓得手往回缩了缩。
一条堪比她手腕粗的长蛇盘成一团贴在她手边,闭着眼睛,正在熟睡。
“下山之前我把小宝放进他院子后面的竹林里,那里灵气足,我想我回来之后小宝说不定都顺利渡劫了,结果那坏蛋看见小宝,派人把它逮住想煮了吃!还好今天我们回来得早,不然估计连骨头都不剩。”
杜小小脸气成河豚,说她家小宝那么可爱,咒骂宋不凡没有心。
布袋里还有两三个大馒头,也是从宋不凡厨房里偷来的,杜小小听说穆闻竹一下午没吃饭,带来她给填填肚子。
哪里来的天才,竟然把蛇和馒头放在一起。
文筝收回早上夸她稳重的话,可能只是想在师妹面前出出风头,就像上个剧本里对小白那样。
穆闻竹抬手婉拒:“别了,你自己享用吧,这里剩下的鸡也全送给你了。”
“真的啊?嘿嘿,师姐你真好。”杜小小刚刚光顾着说话,空荡荡的胃里在反酸。
文筝坐得离穆闻竹更近了点,她看见那条蛇的头动了一下,像是要醒的样子。
“没事小师妹,它可喜欢你了,不会咬你的。”杜小小撑着下巴随口安慰,“它小时候只喜欢挨着你睡觉。”
虽然每次都会被生气的小师妹丢到外面的树丛里就是了。
文筝壮胆子凑近瞧一眼,她看不懂蛇,也能看出这条品相极好,表面的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如黑玉一般,没有一点杂色。
她关系比较好的品牌商里就有喜欢养这些的,有时候会带家里的小宠物出来谈合同,要是让那位品牌商看见这条,出多高价都得从杜小小手里买下来。
文筝抬手顺着它脑袋往下摸摸,手心一阵湿滑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它有毒。”穆闻竹冷冷道。
文筝马上拉开距离,敬而远之。
杜小小笑得很大声,被穆闻竹剜了一眼后,合上嘴,三下五除二干掉桌上的食物。
“那我和小师妹一起走啦?”
她打了声招呼,把小宝装回布袋里,拉起文筝的手,嘴里不停:“小师妹,今晚跟师姐一起睡好不好?你身上还难不难受?一会我给你煎药……”
手里一股阻力,杜小小回头。
文筝牢牢坐在椅子上,没起来,而穆闻竹拽着她另一只手。
“能先给大师姐腿上敷药吗?”
“你床那么小,也不嫌挤。”
两个人同时说话,杜小小不知道先回哪个,在原地愣了一阵,先指着穆闻竹对文筝说:“她那伤明早就自己好了,你先操心操心自己的病,早上把我吓死了。”
后叉腰对穆闻竹说:“我床小怎么了?我打地铺,床给小师妹睡!”
穆闻竹瞪她,拿出大杀器,“我要把你在山下逛青楼的事告诉燕峰主。”
杜小小抖了一抖,不可置信。
她明明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去的。
“好,好歹毒……别这样,我走了,我走了。”杜小小告饶逃跑,走的时候还是翻的那座墙,外面传来“哎呦”、“哎呦”的吃痛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夜里。
文筝和穆闻竹洗漱了一番,并肩躺在床上。
也许是身体抱恙,没精力,文筝下午刚睡过,现在躺了一会又升起睡意。
她撑着眼皮,声音温吞:“我们早点去灵池吧,我有点担心。”
“如果结果不好,你也别手软。”
穆闻竹帮她掖被子,轻嗯一声,“别想那么多,快睡。”
“师姐……”
文筝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就陷入梦里,勾得穆闻竹心痒痒。
她想说什么?
穆闻竹视线落在文筝脸上,呼吸放轻,文筝今天一天未束发,墨发铺在床上,挡住了她脖颈之间已经淡去的痕迹。
愧疚始终萦绕在穆闻竹心尖,不管是害文筝受重伤,还是别的什么。
要是小师妹没有失忆,像以前一样在师尊面前撒泼哭泣泼脏水,她可能会比现在好受点。
总归是她做的不对,理应该这样补偿,小师妹不要,她就自己捧着奉上。
没错,补偿而已。
穆闻竹沉眉,闭上眼,把脑海中不该记住的东西清空。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忘了那些事,可惜有些刻骨的回忆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走,钻回她的梦里。
昏黄的烛光,刺鼻的迷香,以及半靠在床上,衣衫半解的小师妹。
穆闻竹身子僵硬,想后退,想逃跑,身后紧贴的门关得严丝合缝,她脚下不知粘了什么,动弹不得。
眨眼一瞬,她已经站在床前,手贴在小师妹如雪的肌肤之上,手下滚烫细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往后缩,却被手腕上的力量阻止。
“……师姐,不要这样……”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魔还是“文筝”,床上的人红唇微张,眼里水光潋滟,脸上的红霞浸染,紧拧的眉和手上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衣襟落到肩下。
穆闻竹胸口起伏不止,无法控制事情走向原本的发展。
身子俯下的瞬间,她倏然闭眼,眼睫颤动,不敢再想。
细细的咳嗽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穆闻竹眉间轻皱,骤然浓烈的血腥气钻进她鼻腔,让她止不住想干呕,颤颤睁眼。
刺眼的红浸透“文筝”的白衫,不断有鲜血从她口中溢出,她眼中有不解,细弱的声音颤抖不止:“……师姐?为什么?”
铛——
穆闻竹左手里的剑鞘落在地上,她愣愣抬手,手中粘腻,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想松开剑把,刚刚还在哀鸣的“小师妹”忽地起身,抓住剑刃,不让她后退,剑扎得更深,几乎贯穿心脏,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和其他血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师姐……师姐……救我,我错了,我不想死……”
“师姐……”
穆闻竹猛地坐起身,和另一人的头撞在一起,声音很响。
“嘶!”
文筝抱着头弯腰,疼出生理泪水。
穆闻竹靠在床头,浑身冷汗,脑门上痛意提醒她,那只是一场梦。
“没事吧,做噩梦了吗?”文筝缓过来了,抹掉眼角的泪,见穆闻竹还呆在那,伸手揉揉她头上的肿块,还在她眼前晃了晃,“师姐?”
穆闻竹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凑上前捂住她的嘴,头靠在她肩上。
“……先别这么叫我,我心慌。”
嗯?
文筝眨眼。
屋外小白在喊人。
“小姐,筝筝姑娘,还不起吗?要上早课啦!”
屋内不应,拍门声不停。
穆闻竹心里乱乱的,掀开被子起身。
小白一巴掌拍空,站直了,觑见穆闻竹脸色不好,一脸无辜。
她对昨天屋里的事一无所知。
“我被掌门禁足了,师尊说师妹最近要养伤,不用上课。”
“啊?禁足?为什么禁足?”小白嘴张成O形,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小姐你脸色好难看,需要我叫峰主来吗?”
穆闻竹摇头,掩门掩到一半,院子门被踹开。
小白愣愣回头,看清来人,倒吸一口凉气,到边上站直,低头不敢说话。
“掌门好。”
宋不凡背着手,立在院子中央,让身旁两个狗腿子喊人:“穆闻竹!出来!”
穆闻竹懒散靠在门边,给两人一个白眼,回:“不是在这吗?”
“你,你就站那不来迎接掌门?成何体,体统?”一个狗腿扬着头,指着她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掌门呢。”另一个后腿阴阳怪气搭腔,偷偷斜眼瞧宋不凡表情。
诶呦,看来穆闻竹要有大麻烦喽。
他在心底暗笑,等着看好戏。
文筝也想会会宋不凡,结果人被穆闻竹拉住,不让露面。
她啧一声,声音没放低:“怎么,他是皇帝吗,要跪下面圣?”
穆闻竹动动唇,保持姿势没回头,小白张大嘴巴,惊呆了。
“什,什么?你,你说什么?”结巴狗腿明显没有另一个会来事,连不是穆闻竹的声音都没听出来,“大,大逆不道!掌门,这,这一定要好好罚!”
宋不凡听出来了,瞥狗腿一眼,狗腿立马噤声。
他上前两步,离穆闻竹只有几步距离,黑沉沉的眼珠子定在她身后的文筝身上。
“文筝,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