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刚觉得一切都那么好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打了下来。
我爸爸生病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那种老人病,是胃癌。他是个瓦工,常年在外饮食不规律。而且喜欢喝酒。每天晚上回来又是先三四两黄酒,之后才开始吃饭。这长久未进食的胃本来就有问题,再给酒精这一刺激,越发坏的厉害。可他们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体检的,且很能熬,小病小痛从不去医院。用他们的话说,那是给医院挣钱,他们辛苦挣来的钱绝不能这么傻!于是久而久之,他们这些“聪明节约的精明人”生生把一般的病熬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医生说开刀的话有可能活三五年,不开刀的话很快人就没了。
爸爸自然是想活的!可是开刀的话是一笔昂贵的手术费,我爸爸没有这么多钱。我妈喊来了家里的叔伯婶娘共同商议做抉择。说白了,就是问他们借钱。
最后做出的结果是不动手术。理由是反正都要死了,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当然,说的时候肯定不能如此赤裸,要包装一下。我内心在嘲笑他们的虚伪,可是这赤裸裸的压力又让我不得不低头,不敢嘲弄。甚至考虑是不是要顺坡就驴。将来还能安慰自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可是看着我爸期待的目光,我愧疚又于心不忍。但同时我又深深明白,我承担不了!我还是想逃。
我在两者间犹豫不觉。
这时,我妈对我说:“由由,我们老了,你现在也懂事了,做什么决定都听你的。”
强权我一生的她竟然在这个时候问我意见 ,听我的想法。
呵,我看着我妈的脸,无言以对。
这时候,宋安生站出来了。他看着众人,坚定的说:“妈,随便你们做什么决定,反正爸的病我们是一定要给他治的!开刀就有希望。”
我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瞬间一股惊喜和感动窜上脑门,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地自容!我深深愧疚自己的权衡和那片刻的自私想法!
我在心里谴责着我妈,但我何尝不是越来越像她?
对我的那些亲戚来说,这是个多么傻的女婿啊!明知道钱是要打水漂的,竟然还是要往水面上撒!
这次轮到我妈哑言了。
我理解她的心思。本来应该是想等我说不治了,然后她再顺水推舟的。如此,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对外面的人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决定,和她没有关系。即便将来我愧疚,那也半丝抱怨不到她身上。她可以回顶我,当时我问你的吧,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吧?
我能想象那样的场面!
我深深的了解她,一如她亦满满的了解我一样!只是,她明白我,明白我的亲戚,唯独不明白她女婿!
一般来说,女婿是外人。家里人都做好决定了,女婿何必多事呢?哪有这样的傻子?
谁曾想宋安生就是这样的傻子。
她回过神后扫了众亲戚一眼,对他说,“我和你爸没有多少钱,也不会有人帮你,你们要想清楚。”
安生点头道:“我想好了!”
她就又望向我,面色深沉的问:“你呢?”
我心本就想如此,只是缺乏勇气和依靠。既然安生主动靠过来做这靠山,我肯定是坚定不移。故而我重重点头,肯定道:“是!”
“好。那就看你们的能耐了。”
她自认讲理重情一生,都是别人负她,她从不负人。如此重要时刻,她肯定不能无情无义的!
不一会儿就看见她跑到爸爸的身边去了,对我爸深情脉脉的说:“你放心吧,都商量好了。钱的事儿你不要愁,你女婿有办法!这病一定给你治!我们都陪着你!”
我觉得我妈是个戏精!想要切换到什么角色她能随时随刻。
我和安生开始筹钱。大头是问他爸那边借。然后和他公司比较好的几个同事又借了些。我这边同事没钱借,但老板组织众筹了一下,杯水车薪,少的可怜。
人性这时候贴体现得淋漓尽致!平日里说得多么亲切,大家都是一家人。然而事到临头时,你家我家分的是如此清楚明白!我爸只能是我爸。别人的钱哪怕规划是要买手机笔记本,都不能挪一下先救人!因为那是你家,不是我家的事!
我回来和宋安生说这些的时候,他只是拍拍我的头,轻笑道:“人家没说错,确实是我家,不是他们家啊!你反过来想想,如果人家现在来问你借钱,你能借多少?”
我好想犟嘴说:如果处的好的话,真有事我肯定愿意的!可是扪心自问,有几个是我处的好的自家人呢?
如果我觉得和别人是一般般的交情,那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回报我的是不一般的交情呢?
想到此处,我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