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熠也绝不会怪他的!况且我真觉着,宁熠那只是不想见了面彼此尴尬,但又怕我们担忧挂念,没你说得那么……”最后半句越说越低弱,他垂下眼,心头涌起一阵悲凉,“那么恶劣。”
“你方才说,留好中午吃饭的钱?唉,我只说把银库里存的拿来分,不包含账面上的或将要入账的。”
“……你直说用于分给孩子们的,是你掌管的钱,没我事就好了,还什么账面不账面,弄得咱好像还有一条‘财路’,却是见不到光的。”游岳没好气道,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话说几十年了啊,你都没让我管过大钱,不是,我有那么靠不住吗?”
羁空毫不留情,直截了当:“有。就你这癫癫傻傻的,压根就不知该怎么存钱,更别提以此填固家底了,我哪敢放心把大头交给你管?紧攥在自己手里多安稳呐。”
“嘁,把自己搞得跟管家婆似的,我这大半辈子,小到买一双缎面的短靴都需得你首肯。平时管我比管孩子们都严!”
“诶~“羁空忽然转过身,冲旁边那人郑重地点了下头,仿佛他至此终于说对一句话,“是嘞,孩子们都比你更懂持家。不提倒罢,一提那双鞋我就来气我跟你讲!从那时我彻底晓得,整个家最需要防的就是你。”
对此,游岳不服,却又找不到任何占理的点可供自己反驳,只好无奈地抿了抿嘴:“行~就你这样抠门的,才能将‘银库’守得固若金汤,咱家底有如今这么厚,可说全是你的功劳。但过犹不及呀,你没觉着自己对那‘阿堵物’的执念有点把孩子们带偏了吗?尤其是小至,虽然被我说过几次后好了些,至少不会在医馆算账时锱铢必较了,但还是对钱,过于细心。”
说着有的没的,两位老人进入了宗门的“柜坊”——隐元亭的堂屋。羁空没应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蹲身从底下拖出三个大木箱,依次打开,看见被里头物什撑得奇形怪状的蓝色方格布,他突然感慨:“唉……人对这罪过东西啊,自己无求却见他人为其所困时,就轻蔑叫作阿堵物,而自己所需时,则是亲切称作孔方兄。”
游岳自持比他健壮,伸手直接清空了两个木箱,“唉,贱其为阿堵物,也可能是因为缺又难求,因而生怨;称其为孔方,亲之如兄,也可能是因为有得越多,越知它的可爱。我呀,就希望孩子们以后,把钱只当‘钱’就好了,不缺不滥,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他声色复杂,开始是几分戏谑,而后却变成了略显凝重的祈愿。
与他的简单粗暴截然不同,羁空双手拽住剩下的一个布包,试探着进行接下来的动作,全心注意自己的老腰,几乎只靠双腿的力量,直直站起身。随后不慌不忙地跟上那一边说话一边不管不顾往外走的人,以警告而又带几分嫌弃的口吻道:“你给我缓着点啊,伤了筋骨,可没人服侍你!老了老了,光添肚上的膘了,不添点恭谦之心、自爱之心!”
游岳回过身,将一个布包甩到了肩上(因某些可谓恐怖的记忆,看见这个动作,羁空心头猛地一紧),表情十分不屑,“什么啊,你说说我怎么就不恭谦不自爱啦?我是没你那么弱不禁风~没你那么草木皆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嘿——”羁空眼睛一瞪,仿佛在说“你胆肥了哦!”加快几步,与他并肩,“自以为老当益壮,将什么事都看得十分轻易,这是对天地不恭敬不谦逊:有时只要逞强而不顾安全,这是对自己不爱惜!你说我哪一点骂得不在理?”
游岳无言以对,逃避地移开目光,同时弯膝半蹲,绷着劲将一大包银子慢慢从肩上放了下来,“好吧好吧,这要紧时候,确不敢乱来,可一点事都不能有……诶对,趁那些人精不在,咱眼下赶紧试试这两天在周围布下的灵力能否结成?以保到时万无一失。”
“哟,这我倒是没想到。”羁空一笑,意外中掺杂着些许“佩服”,“难得哦,看来人是需要不时来个‘醍醐灌顶’。”说着,他转身往孩子们的房间走去,“先将这些阿堵物分掉一些,减减重。”
游岳皱了皱鼻子,冲他的背影轻嗤一声,随后朝另一边的廊房走去,嘴里嘟哝:“切,醍醐灌顶?你的确挺像那大嘴的鹈鹕,特别是教训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