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八月十日上午十点开始,所有进入永朝的高速道路出于安全考虑全部被封锁。
台风眼带着十五级以上的狂风正在向的东南地区奔跑,有专家预计这次很可能超过一九九七年台风妮妮带来的伤害,建议永朝周围几个省份出海的工作者尽快赶到最近的避灾点。
但那时没有人为此感到担心。
永朝省有着千百年的历史记载,常有台风天气来临,而且直到各个基层干部出来疏散人群之前的天气一直万里无云,太阳当空。
好在明事理的人多,比起钱还是命更重要。
宋照星的爷爷奶奶家距离海口较远,所以只用口头上叮嘱他们一定要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傍晚五点二十五分,夕阳比往常来得早。
天上的阳光被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随意撕裂似的隐入乌云之后。
天色昏暗,妖风四起。门外忽然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猛兽出没,重拳朝着街道两旁所有的铁门挥动,透过门缝钻入屋内发出警告的怒吼。
从小长在金京的何辰言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天气,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一直站在宋照星卧室的窗户前看外头的街景。
小一点的树木好像见根了,很快被风卷起到半空中瞬间撕裂成无数个“碎片”的样子,再拍打在周围的玻璃窗上。
“快,快,快。”宋照星好不容易找到胶带纸。
“这是干嘛?”何辰言见她撕了好几个长条要去贴窗户上的玻璃。
“以免玻璃破碎。我都给忘记了,贴完尽记得堵门缝。”宋照星慌里慌张地忙活,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些自然灾害。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降雨,八月的雨水混着风劲和一月的雨夹冰差不多的威力,不大的街道上咚咚咚的脆响。
两个人一直折腾防灾工作到半夜。
风雨还在肆虐。
糟糕的是风力还在上升,不少村庄的电路出现故障,其中包括宋照星所处的小镇。
“不好意思啊,带你来永朝玩结果遇上台风天了。”宋照星点燃蜡烛,“家里只有泡面了,你先凑合着吃吧。”好在家里的煤气罐是才换上的,没有电之后饮水机里都没热水了。
“天气灾害,这谁也说不准。”何辰言接过杯面。
除了危险,他的心里还涌上一丝窃喜,虽然知道不好,但终于有两人能独处的时间,“这次春苗杯……”
话未说完,宋照星的手机响了,“妈?”
“你爸……爷爷奶……去避难所,妈妈去……被拦下,你……没事吧?”
由于天气原因,永朝的信号塔也受到一定的影响,手机那头的话语一段一段的卡壳,她大概听出是个报平安的电话。
“我这边也都没有问题,一会儿情况好点以后我再回电!”宋照星扯着嗓子喊话。
手机黑屏,屋外喧嚣的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宋照星低着头就快将头塞到杯面中。
坐在对面的何辰言看到她的头顶,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的自己,以至于刚才的话题他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打算。
房间里只剩下吃面条的声音。
夜里情况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两人打算一人守着上半夜,一人守着下半夜。
宋照星拿了被子来客厅陪守上半夜的何辰言。
绷紧的神经让人无法安然入睡,何辰言竖起耳朵听动静,直到所听到的呼吸逐渐均匀平静。他才小心地起身靠近沙发,烛火下,暖白色的皮肤像是盖上一层纱布变得同油画那般细腻,手指停在半空中不敢抚摸。
犹豫许久,何辰言收回手,只是转身靠在沙发边休息。
两人的后脑勺紧贴,发丝缠绕。
等到出现雷声轰鸣,台风才算是去了别处。
在太阳还未现身人间之前,一抹深绿色先出现在了永朝这个小小的沧宁镇的街头。
整个沧宁镇的街道有百分之三十都被涌上来的海水淹没。倒塌的房屋、工厂有几十所,遇难人数上百人这还只是沧宁还没有算上周边城市的伤亡情况,据统计196.58亿的经济损失。
推送的新闻只有具体的数字。
与之相关的背后是满地疮痍的街道和哀嚎盘旋在半空的伤痛。
援救工作持续了很多天,除了军人与基层干部以外其中凡是没受伤的男女老少都加入了这项救援作业,当然包括宋照星和何辰言两人。
充实的生活让人很快忘记烦恼,身体的劳累到了夜里,大脑都不带胡思乱想的就进入睡眠。修复工程结束,村民十里追送车队离开,鲜花与掌声落成一路的繁华大道。
宋照星也想跟着欢送的队伍,只可惜脚在前几天的时候崴着了。
“回家吧。”何辰言扭头发现宋照星不见,快步返回街角,“我背你。”说着蹲下身子在她面前。
“这次做东本来还想带你去赏荷花的,现在估计全都没了。”
“没事,以后一定有机会。”
台风过境,虽然降了些温度,但永朝本来的温度也不低。背着人走,没几步额角都是汗珠,宋照星努力的用湿透的袖口去擦拭。
嘀嘀——
车鸣声从两人身后响了几声。
车窗摇下,是程月的脸。
所有城市通往永朝的高速关卡通道全部放行,灾难过后在最快的时间里尽可能的让所有人生活恢复往常的忙碌。
这件灾难是四九年至今最大的一场台风,容易发生了很长时间的关注。
新学年八月二十号开学,王可颜见到宋照星就问起这件事。
“都过去了嘛。”宋照星礼貌性的回答。
文理分班后,原班级里宋照星熟悉的不多,这一走走俩,剩下一个张智初,不过他本来认识的人就多好像没有换班级一样的舒适。殷雨一走,同桌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宝!”
好熟悉的叫法。
差点都忘记了来春雪和她一样选择文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来春雪一直在家里为在永朝的两人祈福,出于她本人是个唯物主义者,也不知道心灵不灵,但好在两人都没受伤。
新学期刚开学还没来得及熟悉新同学,陈风就带来了一个捐款的消息。
“刚结束的暑假由于第八号台风的影响,为响应广大号召,学校要捐款。到九月一之前,交给班……”原四班的班长是殷雨,人现在去了一班只能现选一个班长出来,“那就交给王可颜吧。举个手,让同学都认识一下。”
一听这话,来春雪心情不爽快,“啊!让她管?不会再发生乌龙吧?”阴阳怪气的话让王可颜举起的手僵了一下。
宋照星扭头撞上了王可颜的眼睛,对方很快移开的视线。
是心虚吗?
或许当时真的班费丢失了也有可能。
宋照星是这么想着,但没往深处细想,都要有一年的时间了。她不想成为和当初那些同学一样从果推到因的人。
班级里因为来春雪的话有些骚动。
陈风拍了拍讲台桌,“行了,别说话了!翻开课本上课。”
今年开学晚了二十天,往年淮华都是七月底就要开学,但金京的教育局最近查得严,对于学业的压力问题已经到了需要重视的时代,去年高三生的抑郁情况明显呈上升趋势。
宋照星想到捐款就有点头疼。
在她小学的时候学校也有过爱心活动,那个时候宋家结束双职工家庭有几年,宋齐遇还是工厂流水线上的普通技工,虽然不算少但赚的都是辛苦钱,宋照星的零用钱不多,这种活动她都是尽可能从自己的零钱罐里拿钱。
小学班主任为了好统计会打印出表格贴在墙上,宋家的家庭状况总是让宋照星的名字总是出现在最后一排。
反差的是最上面的几个同学像是在争什么荣誉一样,数字都是以百元往上增加。
说没对宋照星的心理造成影响是不可能的。
如今读了淮华这种私立性质的学校,估计更是要攀比。
“春雪,你打算捐多少?”小声的叫醒从课间补眠到上课还没醒的来春雪。
“万把块吧,跟以前一样。”来春雪吧唧吧唧嘴巴,继续补眠。
宋照星听到这个数字,几乎是在无意识中吞咽了一口口水,“好的,你继续睡吧。”
万把块钱。
是天塌了吗?
宋照星只觉得眼前一黑。
如果当初省级的春苗杯获奖了还有三千的奖金,可惜她没有,连三等奖的五百都没有。
刚开学作业还是能够做完,主要是预习为主。
宋照星在晚自习的时候在本子上涂涂写写一堆数字,“算什么呢?要不我去帮你问问理科班的人?”
“没有,就是算算身边还有多少余款。”
“算这个干嘛?”来春雪花钱从不算钱,她的银行卡是父母那边的副卡。
“就是……就是想买个单反照相机。”宋照星差点说漏了嘴。
见来春雪没有疑虑的点头认同,这事算糊弄了过去。
宋照星目前大概能是挪出五百块钱捐款,只是平时要少吃点零食,全当是减肥也不错。
收拾书包回家。
王可颜叫住了宋照星。
“你很缺钱吗?”
还没等宋照星客气地打招呼,王可颜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她的窘境。“怎么了吗?”
“我可以帮你。”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宋照星直言不讳,“是有条件的吧。”
“今年新生的优秀代表是我上讲台讲话。这样的一片稿子对你来说并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