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江知野的手指紧紧扣住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确,语气冷漠,“因为跟着你,我永远只能做你的影子,永远无法站在你的身边。”
沈确眉头紧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江知野,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努力变得强大,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你并肩作战,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江知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错了。”
他话音一顿,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接着道:“你可以退出组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我不能,我们注定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选择,你明白吗?”
沈确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望着男人,眼里带着一丝挣扎。
两个男人相距不过几米,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小野,你知道吗?”沈确说道,“我也曾幻想过,幻想着有一天我们都可以放下手中的枪,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起看看夕阳什么的。”
男人的声音低哑又哀伤,让江知野的鼻尖泛酸。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不可能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枪吧。”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握住了枪柄,“反正,我也欠你一条命,早就该还清了。”
“沈哥……”江知野喊了一句,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他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
他曾经多么希望,他可以像从前一样,拉着沈哥的手撒娇,让他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吃食。
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他们将彼此推向了不同的道路,无法回头的道路。
江知野紧握着枪,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沈确叹息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沈确眼中含泪,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野,我们都没办法选择,但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
“沈哥,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来求得你的原谅吧。”
枪声响起,疼痛感在心头蔓延,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
沈确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他能隐约看到小野脸上的泪水,能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痛苦。
再之后就是蓝天和白云,海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冰冷而沉重。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
沈确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如今都已不再重要。
他只希望,小野能够活得更好,不再被命运所牵绊。
仅此而已……
江知野感到一阵无力,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他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悬崖,悲痛欲绝。
江知野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痛感也无法使他从失去挚爱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风儿吹过,悬崖上的野花随风摇曳,一朵一朵,像极了少年时期的沈确和江知野。
男人缓缓蹲下,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段锦庆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走上前,捡起江知野掉落的枪,冷笑道:“江知野,你做的很好,干我们这行的,能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
江知野没有说话,他低垂着头,任由眼泪肆虐,像个孩子般哭泣。
男人将枪支扔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着看向江知野,“从今天起,组织的全盘生意都将交到你手中,这条路,你可愿意走?”
江知野缓缓抬起头,看着男人阴狠的笑脸,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点了点头:“我愿意。”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善良。”
说罢,段锦庆转身离去。
江知野慢慢站起身,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勾勒出嗜血的弧度。
他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握成拳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跳。
“沈哥,我们的付出终于没有白费。”江知野低声呢喃,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
男人伸出舌头舔去血迹,接着将枪支捡起,重新背在身后,然后朝着悬崖下走去。
门铃响起来,承桑彦柠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她昨晚做了个梦,一夜未睡。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组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被追杀。
她不知道自己逃跑了多久,直到最后她累得再也无力躲藏,倒在了血泊中。
那种恐惧和无助让她心跳加速,醒来后仍心有余悸。
门铃声再次响起,她知道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女人撑着身体坐上轮椅,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前进。
“姐,你在吗?”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承桑彦柠停下手中的动作,思绪了一下,然后回应道:“我在,彦杨,进来吧。”
承桑彦杨推门走了进来,他看见姐姐脸色苍白,不由担忧问道:“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而已。”承桑彦柠摇了摇头,“我给你倒杯水喝吧。”
说罢,便将轮椅转向了旁边的小柜台。
“姐,我刚买了早餐,还热着呢。”承桑彦杨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姐姐的口味变没变,我就随便买了一些。”
“要是吃不惯,我再去给你买其他的。”
承桑彦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我都喜欢吃,你买的这些看起来很好。”
承桑彦杨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笑了笑。
他拿起袋子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姐,你还是喜欢吃素的,对吧?我记得姐姐以前就不爱吃包子的肉馅。”
“嗯,年纪大了,口味也变得越来越清淡了。”承桑彦柠说着,将一杯温水放在弟弟面前,“喝口水,慢慢吃。”
“你这样瘦瘦弱弱,可不行,多吃点肉才能长胖,身体才会更健康。”承桑彦杨边咀嚼着包子,边说道。
承桑彦柠低垂着眸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对了姐,当年那个绑架你的组织里又有人死了。”
“又?”承桑彦柠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筷子,“什么情况?”
“你没有看新闻吗?”承桑彦杨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解释道:“死都是组织里有声望的人物,先是一个叫周向聿的头头,再是几天前,因枪伤坠崖而亡的沈确。”
承桑彦柠闻言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喃喃重复着:“沈确……”
“听说尸体都泡得面目全非了,警方是通过DNA检测才确认身份的。”承桑彦杨放下手机,看着姐姐的脸色,“我还以为你会开心呢,毕竟他们都是当年伤害你的人。”
“只是我有一个朋友也叫沈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舒服。”承桑彦柠轻声说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哦?”承桑彦杨好奇地看着姐姐,“什么样的朋友?”
“他是个很好的人,当年在组织里的时候,他女朋友曾帮助过我,现在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们见一见。”
“真的吗?”承桑彦杨眼睛发亮,“帮助过你啊,那就是我们承桑家的大恩人。”
“真好。”女人轻轻笑了笑,感慨地说,“这样看来,那个组织已经瓦解得差不多了,当年的事情,也该画上句号了。”
“你要看看新闻吗?”承桑彦杨从电视上调出新闻网页,“这里有一些关于组织瓦解的详细报道,你看看吧。”
“这里是记者苏珊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画面中的记者戴着口罩,身后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近日,我国某神秘组织内部出现瓦解,连续两名高层领导人离世。据悉,该组织长期从事贩毒、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其罪行令人发指……”
画面切换,沈确的尸体被警方从大海中捞出,场面令人不忍直视。
承桑彦柠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指尖泛白。
男人已经被海水侵蚀得面目全非,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脑袋撞上了礁石,血浆流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胸腔上,有着一道明显的枪伤,伤口呈圆形,周围发黑,显然是近距离射击。
承桑彦柠看着这些照片,只觉得一阵反胃,胃里涌上恶心。
“姐,看不下去就不看了。”承桑彦杨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准备关掉电视,却被女人阻止了。
“这个沈确我认识。”承桑彦柠抬起头来,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他们欺骗了我。”
“姐,你认识他?”承桑彦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关掉电视,坐在姐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你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从没有想过沈确会是这样的人,我觉得我和漾若也算是生死之交,算是彼此唯一信任,可以依靠的人了,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欺骗我。”
承桑彦柠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是战友,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她明明是最了解我过去的人,知道我曾经的遭遇,知道我有多痛恨那个组织,可她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欺骗。”
承桑彦杨伸手抱住了彦柠,轻声说道:“姐,别这样。”
“你不知道,当时我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那段岁月,是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阴影,像是一个恶魔,始终纠缠着我。”
承桑彦柠咬紧牙关,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让她不禁浑身颤抖。
“姐,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呢?也许她也是被逼无奈。”
“我不相信她的鬼话!”承桑彦柠猛地推开承桑彦杨,双眸通红,怒声说道:“你是我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站在她那边!”
承桑彦杨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姐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们什么都不懂,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我,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真相,没有人愿意帮我揭开这个恶心的面具!我真的受够了!”承桑彦柠的情绪愈发激动,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那种痛苦,就像是有人在你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鲜血淋漓,你不会明白的……”
承桑彦杨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陌生,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想要安慰她,可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
女人心脏在抽搐着疼痛,十八岁以前,她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着的公主,从未有人像今天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打进地狱,将她狠狠摔碎。
这一刻,承桑彦柠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