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几团黑雾生物也同步又后退了几步。
简容面无表情：“躲什么？别动了。”
那几团黑雾生物只好委委屈屈地靠在一起站好了。
他们对视一眼，突然冒出一句支支吾吾的问好：“王……王后……”
简容：“……”
简容本来来势汹汹的情绪被他们这么一句称呼给弄得上不去下不来。
旁边的陈慷已经满脸呆滞了。
简容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平静道：“问你们几个事情。”
几团黑雾生物点头如捣蒜。
简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挥挥手让陈慷先上：“你问吧。”
陈慷表情古怪地看了简容一眼，还是凑上前去，酝酿了一下，对面前几个奇形怪状的黑雾生物道：“你们认识松提吗？”
中间那个看起来像山羊但断了一只角的黑雾生物点了点头。
陈慷眼睛一亮，急切地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山羊”沉默了一下，声音闷闷地回道：“他已经化为黑雾了。”
“化为黑雾？”陈慷一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转念间回忆起了松提救下自己时身后无端消失的黑狼尸体，顿时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是……死了吗？”
“山羊”点点头。
“他怎么会死呢？他是怎么死的？明明前阵子我们还见过面啊！”
这几天，陈慷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当预感真的成真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会死呢……”陈慷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脸色难看地喃喃道。
“山羊”道：“他是在战争中作为英勇的战士死去的。”
“战争。”简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抬眼，“你们为什么而战？”
“山羊”道：“为活着。”
“为活着。”简容又重复一遍了这个回答，脑袋里一片混沌，他深深吸了口气，正想再追问什么，忽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号角，抬头看去，城市边界的黑雾生物们开始轮换了。简容眯了眯眼，换下来的黑雾生物们挨个去不远处领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然后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
身边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简容低头，几团黑雾摸了摸肚子，小心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慷也听到了那阵咕噜声，他僵硬的身体忽然恢复了一点力气，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包坚果拆开递过去：“你们吃这个吗？松提很喜欢吃这个的”
几团黑雾生物们盯了几秒，道：“这个对我们没什么用。”
“啊？”陈慷有点没懂他们的意思。
一闪念间，简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了踪迹越来越少的黑雾，想起了小黑小时候基本不吃人类食物只吃黑雾团子，以及刚刚看到的跟那些大个黑雾生物们对比起来少得可怜的食物。
“他们吃得饱吗？”简容轻声问道。
“不饿就行啦。”“山羊”道，眼睛不断看向领取食物那一侧。
“你们去吃吧。”简容道。“利尔多斯在哪？”
等待利尔多斯过来的时间，三人留在原地，简容皱眉沉思，陈慷恍恍惚惚，赵启符扭头看了一会儿他俩，道：“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慷为他实时讲解了一下：“就是我们刚才遇到几只黑雾，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他们说松提在战争中死掉了。”
说到这里，陈慷撇了撇嘴，好像要哭出来了。他缓了缓，继续道：“然后他们肚子饿了，就让他们离开去吃东西了。”
这么稀松平常吗……赵启符面色有点微妙，不是说那些黑雾吃人吗，竟然就真的这么自然平安地和他们聊天？
“他们饿了，不吃你们，也不吃你的坚果？”赵启符道。
“对。”陈慷吸了吸鼻子，“他们说坚果对他们没什么用，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启符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嫌弃坚果不顶饱？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真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没有啊。”陈慷道。“我早跟你说了，是有好黑雾的！”
赵启符对此不做表态，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等那个利什么的，是叫利尔多斯是吗？”陈慷看向简容。
简容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利尔多斯是谁？等他干嘛？”赵启符问道。
陈慷茫然地摇摇头：“对哦简哥，我们等他干嘛？”
简容皱着眉不语，好一会儿才道：“等会儿再说。”
陈慷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疑，后知后觉地发出灵魂疑问：“他们，刚刚为什么叫你王后啊？”
赵启符：“什么东西？？？”
“等会再跟你们解释吧。”简容只一味这么道。
利尔多斯来得很快，他在天上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简容，调整了翅膀滑翔了下来。
他降落在简容身边，抖了抖翅膀，底气不足道：“你怎么来了……”
陈慷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好大……”
赵启符在一旁满脸着急：“什么好大？”
“借用一下你的车。”简容礼貌但不容拒绝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这里应该很安全。”
简容气势汹汹地扯着利尔多斯的翅膀就走，一把把他推进了车里。
“简哥是个人物啊……”陈慷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俩进车。
“什么意思？刚才发生了什么？”什么都看不到的赵启符急得团团转，只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刚刚天上飞下来一只大鸟，就那种神雕侠侣里的雕那种。然后简哥相当霸道地一把拽住那雕的翅膀就往你车里塞。那雕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赵启符也开始一脸呆滞：“啊？你说的那玩意，还是黑雾吗？”
“当然是啊！”陈慷扭头不怎么开心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眼睛吗？”
赵启符：“我只是震惊……”
“我也震惊。赵哥，我说简哥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早说？你还研究个啥呢，简哥一个人就足够了吧？”
赵启符：“……”
赵启符：“我也是刚知道……”
陈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我当时能找到简哥出马，说不定我还能见到松提最后一面……”
陈慷心情又低落下来，他把刚才拆开的坚果分了一半给赵启符，重重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一半全部塞进嘴里。
“哥，你不知道，我真的挺喜欢松提的……”
另一边，简容把利尔多斯塞进车里之后重重关上了门，面无表情道：“坦白吧。”
利尔多斯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试图妥当安放自己硕大的身体，闻言身体一僵，也顾不上脑袋顶车顶了，心虚地道：“坦白……什么……”
简容冷笑一声，“坦白你瞒着我的事情啊，我都找到这里了你还打算一直对我瞒下去吗？”
利尔多斯从来没有听简容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不太习惯地盯了他一会儿，才又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利尔多斯！”简容怒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不会对你生气了？你以为你瞒得很到位吗？全是破绽！你以为我看不到那些守卫着的黑雾生物？以为我看不到稀少的黑雾？以为我看不到那些分给他们的少的可怜的吃的？以为我不知道原来人类的食物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
利尔多斯这下才真的意识到，简容真的察觉出了那些不对劲。
他浑身僵硬，心脏猛地停跳了几拍。
“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尔多斯沉默几秒，简容的声音缓慢地传入他的耳中，他失灵的脑袋终于找回一丝神志。
他的身体仍僵硬着，因为无法完全舒展身体而脖颈酸胀，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伴侣坦白那些痛苦。
“我……”利尔多斯张了张口，勉强发出了声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
“和我一样一起降落在这个世界的，除了同类，还有猎物，还有黑雾。但是现在，传送的通道越来越少，而我们只能靠原世界的东西赖以生存。人类的食物没有办法满足我们的生命需求，只能填充一时的饥饿。”
“所以，食物在减少。外面在争夺食物以至于自相残杀。我们不想这样，我们学习了养殖，我们想守卫这最后一片……净土。”
“我们只能对抗，只能把外面那些试图蚕食我们的同类们，杀掉。”
“所以，如果你们杀到只剩下这座城市的黑雾生物，食物足以满足你们的需求吗？”简容很快意识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语调颤抖地问道。
利尔多斯沉默片刻，回道：“我不知道。”
“如果传送黑雾的通道仍越来越少，甚至消失。我们的消失也只是早晚问题。”利尔多斯道，垂下眼没敢看他。“这是最坏的结果。”
“那现在情况是好转了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继续了？”
利尔多斯不语。
简容从他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是，”简容不得不中途停顿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以及哽咽到有点断断续续的语调。
他握紧了拳头，力道重到掐出了血丝但自己浑然不觉。他双眼通红地望着利尔多斯，“是你可能即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