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漫长又短暂的谈话。
画面的一头是变成人形的利尔多斯和几个心腹，还有简容和赵启符，画面的另一头是赵启符的几个领导。
简容一开始对他们并没有持有完全的信任，毕竟他的身后是利尔多斯的生命安全，他只是一点点根据对面的回复来露出己方的态度。
他明白对面的诉求，但他无法保证自己提出的条件是否能满足对面的预期，但好在，对面的组织正如赵启符说得那样正义，且对黑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达成了一致。
人类方的诉求是杜绝黑雾伤人事件，黑雾方的需求是，活着。
为此，黑雾方需要替人类做的事情是，协助人类抓捕意图恶意伤人的黑雾；而人类方需要做的是，协助黑雾寻找裂缝消失的原因以及寻找食物短缺的解决方案。
会议结束后，双方都较为满意。
领导心想：嗨呀，你不说我也要研究你们是咋突然冒出来的。
黑雾心想：嗨呀，你不说我们也是要打架的。
简容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攥得几乎快没知觉的手，把利尔多斯的衣服下摆解救了出来。
赵启符客套地留他们吃饭，简容便也礼貌地拒绝，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面带官方的微笑将他们送出门后，赵启符又挥了会儿手，然后才把房门关上，重重松了一口气。
妈呀，这个发展好玄幻又好合理啊！
施庭从另一个房间后探出脑袋：“怎么样？”
赵启符：“很OK。”
他重重捋了一把头发：“搞了半天它们是突然闹饥荒了！”
施庭呆了呆，细想了一下觉得整个事情都非常合理起来了：“怪不得来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了哦。”
“收拾收拾吧。”赵启符看了眼手机，组长给他发了一长串语音，“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合作已定，双方都开始迅速行动了起来。黑雾组迅速扩建了一个新的实验室，利尔多斯也规划了剩下的几百号黑雾生物们各自的城市去向。
他自己则和简容一同前往非自然现象管理局总部协助，简容因为他过往的实验测试经验，去往了实验室作为协助。
最了解同类的往往是同类。仅仅一个月，利尔多斯手下的黑雾们就抓了好几车的黑雾。
第一趟车拉到总部的时候，其他人因为看不到黑雾只能看到空档的车厢而茫然地扭头看向简容。
简容指了指车厢，言简意赅：“满的。一车。”
其他人：“啊？”
实验员A：“我们用得到这么多黑雾吗……？”
实验员B：“我们这地方，能塞得下这么多吗？”
姗姗来迟的组长大手一挥：“这还不简单？通通拉去劳改！种地、喂猪哪里都需要人手！”
实验员A弱弱地举起手：“组长，我们的种植进度还没到那个程度，而且那也不是猪……”
当得知他们的任务是解决食物问题时，实验室的想法很简单，食物嘛，无法就是通过种植和捕猎，只要能研究出稳定的植物种植办法和养殖技术，食物短缺那就不是问题。
只是黑雾的复杂程度确实有点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其实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黑雾只是一团雾的形态却可以孕育出生命，于是他们反复提取研究了黑雾的组分、黑雾生物的血液等等元素，惊讶地发现其中蕴含着他们无法理解的极高的重组和再生能力。
这不仅给黑雾生物的研究方向带来了新的角度，也让他们在人类医学领域的研究带来了新的思考。
实验室试图通过将黑雾元素拆分解构来种植带有黑雾特性的植物，只是目前还出于实验初步阶段，只有几根苗苗，还非常脆弱，废了好几茬。
养殖进度倒是还算稳定，主要得益于茨选择了几种适合养殖的猎物，长得倒是和人类世界的猪牛羊有些形似，于是被组长简称为养猪了。
“我看倒是差不多的。”组长笑了笑，“或许也可以参考一下养猪的经验呢，毕竟猪能养到这么大规模，肯定有它的路子的。”
实验员B托腮：“这倒也是……”
-
简容最近的生活非常充实，白天研究黑雾，晚上回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给他安排的宿舍睡觉。
利尔多斯目前的工作任务比较杂，有时候给实验室当志愿者，有时候出外勤打架，有时候跟技术部门交流裂缝问题。
非常人性化的是，非自然现象管理局还给他们发工资！
俩穷鬼十分震惊！
赵启符暗地里给他们透露消息，声称他们现在还在考察期，看后续发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一键入编。
简容呆滞：“还能这样？”
利尔多斯茫然：“入编？”
赵启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个无业游民拿什么养家，简容怎么就上了你这条贼船！
但他面上不敢说什么，只是跟利尔多斯说大概意思就是挂在他们局下，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利尔多斯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简容，满眼期待：“那我就能养你了？”
简容正想哄他，被赵启符冷笑一声打断：“呵。”
那点钱够干啥的！还有胆子说上养不养了！
自从得知简容和这只黑雾在一起后，赵启符就看利尔多斯十分不顺眼，特别像电视剧里面强烈反对人妖恋的封建大家长。
但他又敢怒不敢言，只敢偶尔阴阳怪气一下这样子。
因为，怎么说，黑雾的战斗力确实挺强的……
利尔多斯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赵启符一个激灵，默默往简容身边靠了靠。
简容一边朝后面摆了摆手让赵启符赶紧离开，一边熟门熟路地开始哄利尔多斯。
合作刚达成的时候，虽然心里庆幸利尔多斯活下来的几率大了不少，但简容其实还没消气。
但是抵不住利尔多斯把脑袋一低，眼睛一垂，好像特别伤心委屈地跟他说话，尤其是刚来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时候，因为缺少样本，他还被实验室的人抽了几管血。
利尔多斯把手臂一摆、苦着一张脸指着都快看不见的针孔跟他哭诉的时候，简容又心疼又好笑，没生几天闷气就跟他和好了。
下班后，他们会像归巢的小动物一样缩在一起，讨论今天都干了什么，非常幸运，所有事情都在稳步向好。
实验室顺利从黑雾里提取出了可利用的元素，将这种元素溶解后灌溉出的植物也具有了黑雾的特性，可以为黑雾生物们补充能量。
培养出植物后，养殖的黑雾们也有了更丰富易得的饲料。
美中不足的是对于裂缝的研究仍有些止步不前。对此，简容和利尔多斯也十分理解，比较那玩意属于空间能量，看起来确实是比种地养猪要复杂得多。
好在裂缝的下降速度也在慢慢减少，最近一个月，裂缝下降的比例仅为10%。虽然仍在下降，但他们预测下降的比例将会越来越少，最终趋于稳定。
黑雾生物们存活的几率已飞速上升，基本已经断定已经脱离了濒临灭绝的窘态。
在这不长不短的几个月里，黑雾生物们十分配合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安排。非自然现象管理局已经研究出了可以看到黑雾们的眼镜，也对黑雾生物们进行了编号登记，包括那些因为意图伤人被抓来劳改的黑雾生物们。
非自然现象管理局也承诺，等种植和养殖技术成熟后，会将方法告知利尔多斯，但双方需签订协议，如果再度出现伤人事件，利尔多斯必须协助他们处理。
利尔多斯对此没有意见。
事态稳定下来后，简容也没有那么忙碌了。他请了一天假准备回家一趟，回他妈妈那个家。
他本来不想带利尔多斯，但是耐不住利尔多斯非要跟，只能带了。
路上，他还在脑海里演练了一下要是碰到他妈，他应该说什么，但是打开家门真的碰上的时候，他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他妈妈正打算出去，手上拎了一袋垃圾，看见简容，她也愣了一下，别开眼，语气冷淡地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来拿点东西。”简容道。
“哦。”她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只是看向简容。
简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介绍道：“这是我妈。这是我丈夫，利尔多斯。”
利尔多斯这才叫了一声“妈”。
她皱了皱眉，没作声。
简容便没再说什么，带着利尔多斯进了自己的房间，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塞进包里。
出去的时候，简容母亲仍拎着垃圾袋站在客厅，拧着眉看向简容。
简容在心里叹了口气，推了一把利尔多斯：“你先出去等我去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和母亲大吵一架后的几个月里，简容照常给她打钱，但彼此交流很少。
简容看着母亲，在想她会说些什么。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母亲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他。
简容垂下眼，忽然觉得有点累。
“我为什么要听话？”简容没什么表情地回她，“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你不认可也没关系，我会对我的人生负责。”
他抬头，看到母亲耳后的白发，叹了口气，把不那么好听的话咽了回去，语调又轻了一些，道：“你不需要太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过自己决定的人生，妈。”
她仍拧着眉，看起来不太赞同，但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简容和利尔多斯又回了他俩在非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宿舍。
简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
里面东西很杂乱，有干枯发黄甚至破碎、但仍能看出大致轮廓的草梗编成的球，有几颗透明灰暗的塑料石子，还有最重要的，几根迷你的黑色小羽毛。
这才是他这趟回去想拿的东西。
简容捻起那几根小小的羽毛，朝利尔多斯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居然还在啊。”利尔多斯先是惊讶，然后眼里又流露出一丝怀念。
“还好小时候没丢。”简容摸了摸这几片可爱的小羽毛，又翻出之前收集到的利尔多斯现在掉落的大羽毛，放在一起比较起来，忽然就感觉到时光的飞逝。
“我们确实是认识了很久了。”简容道，轻轻抚摸这两片手感相似又不相似的羽毛。“久到你的羽毛都变得这么长这么大，久到你从一只小不点变到现在这样一大团。”
利尔多斯“嗯”了一声，大鸟依人地靠在他肩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以后还会更久更久。”
“对，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简容应道，低头，非常自然地吻了吻利尔多斯，又理了理他的头发，像为他梳理羽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