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戏台麦克风再调大点音儿,不然后排的观众听不见……”
“社长这段贯口怎么说啊?我说不利落,您给大一的学弟演示一遍。”
“这就来!”夏希言在后台忙得晕头转向,他赶紧撩起总绊脚的马褂,为相声社即将开始的毕业汇演做足准备。
“哥,你看我卡粉了没?”苏庆涛把刚值完夜班的苏和拽到梳妆台前,果不其然被苏和不轻不重打了一下脑袋。
“你个大老爷们画什么妆?也不嫌寒碜。”苏和这两天忙着照顾刚能睁眼动弹的女朋友,根本没空搭理苏庆涛的欠打发言。
“哦。”苏庆涛挨过打心下一爽,继续美滋滋地对镜粘假睫毛。
苏和刚打算找同样臭美的于未黎要点唇膏涂两下,哪知就在俩人闲说话时,夏希言满头大汗地冲过来,把他俩强行分开:“你俩要有空就给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对对稿子,眼看这帮小家伙第一次上台都快吓死了,你们还在这儿瞎聊。”
话音刚落,夏希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后台,跟相声部团书记说:“记得把演出时间卡死,每组的时长不能超过一刻钟,不然直播做不到与舞台同步,我一会儿等庆涛他们说完,就让他过来替你盯着直播……”
“真忙啊。”苏和就差看见夏希言的分身了。
“真忙啊。”于未黎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和夏希言第一个上场,这次于未黎本来词就多,夏希言还非让在一刻钟内说完整段相声,台词里有一长串贯口等着背,于未黎可不想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舌头绕打结。
俩人复学后,夏希言在学习之余,把更多时间投入到曲艺直播软件的项目制作中,十二月底软件基本制作完成,借助玉鸣杯的热度延续和创新杯国奖的直播效应,夏希言与于未黎曾一次登上当地电视台的喜剧人综艺节目。
这时夏希言已经把直播的运营权转卖给苏庆涛和他的房东亲戚,当地文旅局也发现这个苗头,开始对这个项目进行技术与资金帮扶,不到三个月,“入戏”app便吸引许多年轻人才入驻。
融合中式戏曲元素的游戏官方、戏曲演员出身的流量小生、特效一流的变装博主等等纷纷入驻平台进行短视频发布和教学直播,等到夏希言快毕业,“入戏”app已经具备全面的线下线上同步点播功能,这次除去夏希言谈好的几家剧院外,还破例把直播总控权限交给自己的母校,一通操作下来,此次毕业汇演的预告观众人数已然突破两万。
除去春节期间夏希言与于未黎跑过几次电视台,俩人就没再进行过相声演出,转而投入到忙碌的学业之中。
于未黎即便相声说得好,学习成绩却一直不咋地,为此夏希言在写毕业论文的空当,还特意给他找了表演系的同学补课,不然于未黎公共课能全挂。
把于未黎的事儿和毕业论文的初稿一确定,夏希言就转居直播幕后,争取让更多年轻人看到曲艺的创新传承,于未黎有空也在后台审核相声官方比赛的文稿,二人对此乐此不疲。
偶尔粉丝想他们了,便出来做个直播聊闲天说相声,告诉大家他们感情一直很好,有时间就在社交平台发布一些爆火的系列段子和日常生活,于未黎昨晚还笑着跟粉丝说,再多直播几次攒点彩礼买五金,就能在国外办个婚礼把夏希言娶进门了。
“下面有请夏希言、于未黎学长为大家表演《我在伦敦学外语》!”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响起,夏希言揪着于未黎的大褂领子就往候场区跑。
当追光灯扫过幕布时,夏希言余光瞥见第三排坐着的三个熟悉身影——安怜正在给安笙暗中整理西装领口,付盼则带着墨镜口罩坐在旁边,正暗戳戳研究节目单。
嚯,舅舅这是和盼姐有苗头啊,夏希言登时眼前一亮。
于未黎突然被夏希言停得踉跄,抱怨道:“你踩着我脚后跟了!”
“别叫。”夏希言压低声音,用幕布挡住半边脸,“我妈带着我舅和你姐来看演出了。”
“这不挺好?”于未黎还在心疼自己被踩的脚后跟,“反正盼姐走得也不是流量小生的路子,人三十多也老大不小了,该谈对象就谈,我作为弟弟也拦不住啊。”
夏希言登时哭笑不得,这次他难得上台显得略微紧张,正和于未黎打趣呢,结果抬头就看见安笙把付盼头上的发夹别在自己西装口袋,夏希言可不想把自己的毕业汇演变成“影后与素人男友热恋”的八卦现场。
于未黎倒觉得无所谓,他光忙着说贯口,当他甩出最后一个包袱时,夏希言差点把“泰晤士河”说成“泰式火锅”。
完蛋,这还直播呢,一下台夏希言就把汗湿的马褂往衣架上一甩,赶忙对苏庆涛道:“老弟替我控个场,直播镜头切到观众席时,避着点第三排。”
见直播间里看不见付盼等人,夏希言这才暗暗松口气,他转头看见于未黎正给几个大一新生示范“报菜名”的换气技巧——少年人青竹似的背影,像极了自己初当社长时的模样。
演出接近尾声,道具组搬上来扎着红绸的匾额。
转眼间四年过去,夏希言摸着烫金边框的手突然停顿些许,鼻腔涌上酸涩。
七八个社员红着眼,把夏希言围成个圈:“社长再带我们返个场吧?”
“胡闹,后面还有别的学院演出呢。”夏希言笑着拍开层层叠叠的手掌,指腹蹭过匾额上未干的墨迹——
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
他忽然想起前年迎新时,于未黎大步走进相声社的大门要求入社,起初当时的相声社只是学校名不见经传的小社团,如今摇身一变,许多热爱曲艺的新生都纷纷加入相声社学艺表演,已然成为市里排名前几的大社,夏希言四年的努力终有回报,他抹一把眼泪,心满意足道:
“该交棒了。”
夏希言把社长聘书塞进于未黎怀里,颇不放心地叮嘱道:“记得每月给曲艺协会报账。”
“哎呦,你是毕业了又不是见不着人了,我哪儿不会再去请您三顾茅庐成吗?”于未黎笑着接过社长聘书,俩人在匾额的社训旁双双按上指印,随着整个毕业汇演的落幕,主持人让所有演员上台返场,即便平时夏希言与于未黎嘴上多不饶对方,私下的手也一直是牵着的。
“大家往中间站站!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笑!”
“咔嚓”几声脆响,众人热烈又短暂的青春瞬间定格于永恒。
属于他们的前半段故事已然完结,而下一段故事将更加跌宕起伏,当人生之路走到这里,无论优秀与否,大家也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方向,这便是最大的成功。
毕业后的你们将永远跃跃欲试,永远鲜活明亮,大家的生命远不止于此,在盛夏迎来的告别,也终将在盛夏迎来新的遇见。
祝我们永远走在鲜花满盈的路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