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原本脑子里全是文言文，奥数题，对其他事漠不关心的学生们竟然把学校食堂给砸了？
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玻璃窗几乎都被砸的稀巴烂。食堂经理躲在民警背后瑟瑟发抖。
半个月前，同学们跟往常一样去食堂打饭，突然发现食堂打饭阿姨都是陌生面孔。他们没当回事，打好饭准备刷饭卡时看着刷卡器上的金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价目表。
素菜一份四元，
荤菜一份六元，
炸酱面十六一份，
凉面十三一份，
……
在早餐窗口买肉夹馍的同学也觉察到不对劲，抬头一看。
纯肉肠四元一根，
红肠三元一根，
玉米肠两块五一根，
肉夹馍十元一个，
煮鸡蛋三元一个，
粥，豆浆一律八元一份，
煎饼果子十二元一份，
……
戴眼镜的同学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重新戴上，抬头，价目表一点儿没变。
很快就开始礼貌询问打饭阿姨。“阿姨，价格怎么涨了这么多啊？”
谁料，阿姨睨了男生一眼，没好气地说：“吃不起就别吃，你不吃别人也不吃吗？别耽误人时间。”
那男生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同伴拉住：“算了算了，等会儿还要去找老王背《滕王阁序》呢，咱先吃饭吧。”
那男生没再说话，随意指了两道荤菜，刷了饭卡端着饭走到一旁，微闭着眼默背“心平气和考高分，不跟年纪大的‘老人’计较，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等着好朋友。
坐到桌子上时低头一看，好家伙，“我要的不是荤菜吗？这是啥，学校要倒闭了？”
坐在对面的男生也抱怨着：“怎么只有一两片肉，这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骂骂咧咧吃完一顿饭，他们以为明天食堂就会恢复正常。
第二天早上，包子窗口阴阳怪气尖声尖气地声音不绝于耳。
“同学，你这个面相一看就考不上重本哟！”
“一个小姑娘脸上怎么这么多痘痘，难看死嘞！奥哟！以后那个男人敢要你嘞！”
“小伙子家里有矿啊？吃这么多，小心别撑死咯！可没人给你收尸。”
如果有人试图反驳她，她就会说：
“重点高中的学生这么没有礼貌哟！吓人的嘞！你妈妈怎么教你的？奥哟，凶的嘞！”
“你这样以后找不到老婆的，你不知道不啦?”
姜楠下午有点饿，拉着舒月去食堂找吃的。
两人挽着手笑着进食堂，刚进去就看到一幕倒胃口地画面。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瘦子正指着一个老爷爷骂骂咧咧。
老爷爷还半坐在地上。
姜楠没戴眼镜，有些看不清，她转过头问舒月：“那边吵架的两个人是谁啊？”
舒月扶了下眼镜，声音猛然拔高道：“啊！那个猴子精在欺负卖玉米的那个老爷爷！”
姜楠还没反应过来，舒月已经以体侧跑八百的速度冲过去拦在老爷爷面前。
“你谁啊？干嘛欺负他！”舒月质问瘦猴。
瘦猴看着食堂里零零散散涌进来吃完饭的学生，瞪了老爷爷一眼，说了句“算你走运。”转身离开。
舒月转过身将老爷爷扶起，看到原本整整齐齐摆在竹筐里的玉米此刻歪七扭八躺在地上，还穿了一层灰色的衣服。
姜楠走过来看到舒月已经将老爷爷扶起来坐到凳子上，弯下腰将玉米一个个捡起来拿出纸巾擦了擦才重新放回竹篮。
舒月问道：“爷爷他是谁啊？”
老爷爷抬起粗糙的手抹了把泪：“食堂新老板，他说我不干净卖的玉米吃了会得病。”
姜楠收拾好摊位后快步走过来递过去一张纸巾：“爷爷别哭了，擦擦。”
舒月叉着腰生气地说：“他可放屁吧！他才不干净，长得跟猴子似的。”
老爷爷看着不远处，原本掉在地上的玉米被捡起整整齐齐码在竹篮，眼睛又不争气地淌出泪来，连忙用纸胡乱擦着眼睛。
舒月问道：”您在食堂摆摊是校长允许的，他凭什么赶你？校长知道这事吗？“
老爷爷哽咽道：“新老板说，如果我去找校长告状，他就打断我的腿然后再把我扔出学校。”
舒月直接吐槽“我去，这么不要脸。”
姜楠问道:"那您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去校长那边投诉他？“
老爷爷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到小推车旁，从竹篮里面挑了两个最干净的玉米递给两个姑娘：“新老板是嫌我定的价比他们低一半，你们别为了我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去找校长。被连累了就不好了。”说完老爷爷推着小推车一步一步缓慢的从食堂侧门走出去。
舒月和姜楠低头看着手里颗颗饱满的玉米不是滋味。
老爷爷卖的玉米价格低还甜，想着是给学生吃的，健康无公害是首要，农药一次都没打过，用的全是农家肥。
玉米丰收季时还会买一赠一，四中学生们都乐意买他家的玉米。
老人不会用智能机，来他这里买玉米的学生都会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现金递过去。
女学生每次都会笑着说“谢谢爷爷。”
男同学则是严肃地说“谢谢”，却都会在玉米丰收季挤出时间自发去帮老人掰玉米，干农活。在地里热的满头大汗也笑得开心。
短短两天时间，食堂成为了全校学生的重点吐槽对象，很多学生投诉过，没用。投出去的检举信石沉大海。
食堂大爷大妈愈发变本加厉，难吃和偷工减料暂且不提。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打饭的时候还会“指点”学生。
“你这个短袖不好看，明天别穿了。”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看你刘海，明天就去剪了。”
“你一个姑娘打这么多菜干嘛?吃这么多，猪八戒转世吗?”
“你一男生怎么不多打点，怎么，没钱?”
……
周三班会课上，高一二班所有住校生向彭竹哭嚎着倒苦水。
“老师，食堂为什么要大换血啊？”
“彭姐，食堂饭好贵，再吃下去我家就要破产了啊。”
“彭姐，包子窗口那个大妈说我考不上大学，讨厌死了。”
“彭姐，食堂饭有毒啊！我拉了一天的肚子。”
“彭姐！他们要谋害我啊！！”
……
彭竹看着底下越说越激动的学生们，右手中指放在嘴上。底下的学生也默契地没再说话，试图用真诚地眼神感化彭竹，让她替他们去投诉食堂。
彭竹看着底下一个个都拿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她，轻笑着开口：“好啦！都别担心，我今天下午放学之前就去后勤部问问怎么回事。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都乖奥。”
彭竹给大家喂了一颗定心丸。
周言因为不住校，除了有时候在食堂买几次早餐，其余时间很少去。关于这次的“食堂风波”大多数都是从同学口中了解的。
中午放学后许知凡拉着周言和李耀杰去食堂吃饭：“走走走，咱们也去尝尝。”
李耀杰尝了一口咖喱鸡盖饭，下一秒就呸呸呸吐了出来。
“食堂怎么拿屎炒鸡？”李耀杰拿起旁边地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还是觉得嘴里有股怪味。想着回家一定要刷十次牙。
周言吃了口包子，吃进嘴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屎里，屎里有毒！啊！！有人要害朕——
许知凡看他俩这个反应，默默将面前的炸酱面推远。庆幸自己还没吃。
其他走读生也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光顾食堂，没成想食堂经理看这几天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他就告诉后厨偷工减料，告诉打饭阿姨手再抖一抖。
上课时，周言想起那个超级无敌巨难吃地包子时，越想越觉得自己花钱找罪受。转头一看，宋闻璟好像还没尝过耶！
“宋闻璟，下午我请你吃饭啊。”周言戳了戳旁边男生的小臂。
“行啊。”宋闻璟说。
下午，他跟着周言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嘴角抽了抽。“一定要在食堂吃吗？”
“嗯哼。”周言不给宋闻璟反悔地机会，勾住他的脖子就往里走。
宋闻璟选了一个怎么做应该都不会翻车的土豆丝，看着一脸诡计得逞地男生，抱着死就死吧的态度一口吞下去。
被呛的连连咳嗽。狂喝水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食堂肯定是把盐矿炸了，要么盐矿老板欠食堂钱还不上拿盐抵债。”
周言捂着脸笑了出来。
这时舒月和姜楠从超市拿着两瓶水出来，本着还没上课，就走过来坐在两人旁边。
周言很自觉地给两位女孩子拧好瓶盖放到她们面前。
舒月控诉食堂经理不是人：“你们是没看到，食堂经理，那个瘦猴他竟然推卖玉米的那个老爷爷，那个瘦猴竟然还把玉米全弄地上去了。”
周言听到这话时脸色变沉了些：“什么时候？”
“上周四。”姜楠小口喝着冰红茶说。
“瘦猴还不让爷爷继续在食堂卖玉米。”舒月又加了一句。
“我就说怎么感觉食堂少了点什么。”周言看了眼原本放小推车的地方。
去年周言被班上男生叫着去玩，他真以为是去玩的。还把宋闻璟也喊了过来，美曰其名同班同学要团结友爱，作为班级体的一员要积极参加集体活动。
结果一群人坐着大巴坐了两个小时坐到新农村，下车后，食堂那个卖玉米的老头儿笑呵呵看着他们。
他才知道上当了。今天出来根本不是来玩的，是来当免费劳动力的。
后悔也晚了，秉承着“来都来了”原则，周言戴着旧草帽穿着短袖短裤戴着手套吭哧吭哧掰着玉米，顶着大太阳一背篼一背篼往地边运着玉米。
仿佛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来来去去地飞呀飞呀，把成熟地果实都摘下来。
身上的汗珠都被照的亮晶晶的。
傍晚到老爷爷家吃饭时才发现家里只有两个人——老爷爷，老爷爷的老伴儿。
奶奶本想做顿好饭好好感谢他们，可这帮男生把手套洗的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那根晾衣杆上，草帽也整整齐齐挂在墙上。趁着奶奶做饭的时候就溜了。
老奶奶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丘的玉米堆，抹了把眼睛。
这段时间，四中贴吧又热闹起来。
怨气高中生们纷纷控诉着
一条【说说你对现在食堂的看法】的帖子被置顶。
爱吃奶黄包：学校拉了坨大的。恶心／吐了／
流川枫本人：谁家好人用苹果炒橘子？给我气笑了。无语／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火龙果炒鸡蛋吃过吗家人们？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哈哈哈／
纯情大母猴：我宣布食堂的豆浆是我十六年来喝过的最难喝的，豆浆竟然噎嗓子，你敢信？震惊／震惊／
A：谁去把食堂炸了，我举双手支持。双手合十／
刘亦菲本人：就是就是，赶紧炸了。鼓掌／鼓掌／鼓掌／
HEF：我也同意。鼓掌／鼓掌／鼓掌／
这条评论后面全是复制粘贴，可见对食堂除了恨还是恨。
彭竹上课时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手底下的笔都停一停，我问过了，后勤部说食堂人员刚换不久，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次换人。”
底下学生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痛苦地“啊——”。
下面哀嚎一片，彭竹看的不是滋味。
彭竹斟酌了下继续道：“大家有条件的自己从家里带饭，家远的暂时点外卖吃吧。被抓住了来找我，我来解决。”
她也心疼自己学生，本来这帮孩子学习压力就大，晚上睡眠不够。自从上了高二，她每次课间路过教室时都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以为都出去透气了，进来一看，睡倒一大片。
彭竹轻手轻脚走进来把大开的窗户关上，把滑到地上的校服轻轻盖在睡觉地人身上。再轻手轻脚关上教室门出去。
可现在连最基本的吃饭都保证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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