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言单肩背着书包两个台阶两个台阶挎着楼梯，刚进教室就被正在收作业的姜楠叫住。
“周言你来啦，彭姐让你来学校后先去她办公室一趟。”
周言蔫蔫地说:“哦——”
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宋闻璟不在，这真是太好了！
周言赶紧快步走到后面，“嗖”一下窜到自己座位上，将周末作业和书都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再把扁扁的书包塞进桌洞。
站起身拿起那一沓作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先去了各科老师的办公室将作业交上去，顺便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骂。
周言垂着头乖巧听训，并且再次保证不会迟交，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学校。
挪到彭竹办公室门口时，周言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边看，发现宋闻璟正站在彭姐办公桌前面。
距离太远，听不清，周言侧过头将耳朵送到室内。
彭竹正跟宋闻璟商量着保送名额的事情。宋闻璟站的笔直，彭竹有些口渴，拿起保温杯要喝的时候瞥见一个半个头侧着探进来，鬼鬼祟祟的男学生。
“周言，贴墙上干嘛呢?”彭竹抬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宋闻璟回头看着站在门外尴尬笑着的男生。
周言摸了摸鼻子，走了进来站在宋闻璟旁边。
彭竹嗓音温和地对宋闻璟说:“你回去考虑考虑吧，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的老师。”宋闻璟鞠了个躬，转身离开时看了一眼周言。
待宋闻璟一出去，彭竹抱着胸后靠在椅背上，面色不善地说:“昨天为什么又没请假?”
周言站得规规矩矩，他解释道:“前天晚上刷题刷太晚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彭竹听说了今天周言一回来就将作业都补交了过去，上周周考分数确实提高了。她也看到了周言眼睛下淡淡的乌青。
也不想再去责骂他，毕竟她向来提倡学习健康两手抓。
板着脸说了一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要是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我就绕操场跑二十圈。”周言抢着说。
彭竹看了眼前看起来乖乖的男生一眼，“这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周言保证着，“下次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请彭姐放心。”
“嗯，回教室吧。”
周言走出去后没急着回班里，而是跑到食堂买了俩油条和一笼包子，慢悠悠坐在食堂吃着。
刚消灭完包子，拿起油条要往嘴里塞，左右两边椅子上忽然来了人。
“你竟然吃独食！”许知凡放下餐盘说。
周言看了眼来人，继续垂下眼咬着油条。
“你们不也买饭了吗?”
“包子卖完了，只剩下肉夹馍了。”许知凡咬了一口肉夹馍，继续说:“想吃包子啊！”
刚说完，盘子里多了一笼小巧可爱白白净净的小笼包。抬头一看，李耀杰坐回椅子，他头也不抬地说:“买多了，分你点。”
周言抬起眼睛调侃着:“哟！怎么没我的?”
李耀杰憨笑着:“买了买了，虾仁馅的”说完将盘子里的包子夹了一半到周言盘子里。
许知凡看到包子的瞬间，将手里的肉夹馍放在餐盘最角落，拿筷子夹起包子就往嘴里送。
化学课上，周言抬起脑袋认真听讲，忽然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本想问干嘛，却在低头的一瞬看到一张纸条。
［星期五下午有时间吗?］
再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宋闻璟正低头写着跟这节课毫不相关的生物卷。
周言拿起笔在这句话下面回了一句。
［干嘛?］
也轻轻撞了一下宋闻璟的胳膊，将纸条放到他的卷子上面。
纸条又递了过来。
［学了两道新菜，想找你品鉴品鉴。］
周言看着纸条上的话，肚里馋虫被勾了起来，宋闻璟做饭是真的好吃。
［什么菜?］
［保密。］
［哦。］
［那你来吗?］
［来。］
就这么一来一回，周言传纸条传上了瘾，丝毫没发现讲台上贺嘉树正盯着他有一会儿了。
“周言站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周言拿着纸条的手僵了一下，站起来后右手捏着纸条缓慢往下，将纸条扔进桌洞里。
“选A。”周言看着黑板说。
“坐下吧。”
“来我们看下一道题。”
贺嘉树翻过卷子，找了一道题，目光在底下挑选着下一位幸运儿。“这道题出的好啊！来那位同学来回答一下?”
“来李耀杰站起来回答一下。”
姚滢兰看周言穿着外套要出门的架势，她问:“马上吃饭了，你去哪?”
“找同学，晚上我不回来吃了。”周言边穿鞋边说。
“路上注意安全啊。”姚滢兰说。
“知道啦。”
二十分钟前，宋闻璟发来一个地址——【宋闻璟:来北虹桥广场。】
周言纳闷“不是尝新菜吗?去广场干嘛，野餐吗?”说完走到窗户跟前，拉开窗帘，外面在下大雪……
【Z:外面在下雪，怎么野餐?】
【宋闻璟:你来就知道了。】
纳闷归纳闷，周言还是按照约定去了。
周言下车后被雪扑了个满怀，赶紧走到旁边一个超市门口。屋檐挡着雪，周言拿出手机给宋闻璟发消息【Z:我到了，你在哪?】
等了好几分钟才回，
【宋闻璟:马上。】
细小雪粒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意外的好看。
周言站着无聊，一边“欣赏”着夜间雪景，一边冻得瑟瑟发抖。
他想，“这不行，再站这里宋闻璟还没来，我先冻麻了。”便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超市。
超市很大，顾客却寥寥无几。
周言拉了一个推车随便逛着，逛逛零食区，看看陶瓷盘，瞅见泡面的瞬间差点起生理反应yue出来。
最后只拿了一盒口香糖和一个暖宝宝，结账出去时宋闻璟终于有信了。
【宋闻璟:来最里边那个亭子里。】
【Z:OK。】
结完账，周言拿着暖宝宝走进洗手间，将手机揣上衣口袋里，随即撕开包装将暖宝宝贴在毛衣下面，拉上棉衣拉链，洗了个手走出去。
一出超市门就感觉自己要去渡劫了，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答应宋闻璟在大雪里野餐吧。
往嘴里丢了一个口香糖，往他说的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到了亭子后，周言看到宋闻璟背对着，穿了一件黑色棉服，浅灰色卫衣帽子露出来，腿上还穿着校裤，他站的笔直，手臂前曲着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周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宋闻璟！”
那人没反应。
周言往亭子四周看了眼，心道:“这也没吃的啊?没吃的怎么野餐?”
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闻璟转过身来。
他他他……他手里竟然……竟然捧着一束红玫瑰！
周言心下一惊，眼睛瞪的溜圆。
宋闻璟面对着受到刺激惊吓的男生，看似冷静地把改了好几版的表白台词声音微微颤抖着背了出来。
“周同学，我从高一开学典礼那天就注意到你了。看到有女同学向你表白，我很害怕你会同意，在听到你说拒绝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停停停！”周言打断他。
周言脑子还属于懵逼震惊状态，然而嘴比脑子快，“我不喜欢男的，不是同性恋。”
听到这话，宋闻璟原本计划好的所有都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冻的僵硬，那束暗红色玫瑰忽然掉落在地，花瓣四散，瑰丽而凄凉。
“知道了，对不起。”宋闻璟垂下眼睫看着掉落在地的玫瑰，喉结艰难地滚动，看起来很落寞。
更多的是悲伤吧。
周言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救:“不是，我不是歧视这个群体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哎呀，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性取向的。”
感觉越说越乱，还不如不说。
宋闻璟抬起眼看着周言，看了良久，他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周言在看到宋闻璟眼里的那抹悲伤时，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不过只有几秒钟时间。
转瞬即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闻璟已经越过他往亭子外走去。
亭子外雪还在下，细看那雪粒中竟然夹杂着星点冰雹。
周言想叫住他，“宋闻璟！”
那人像是没听见一般，戴上卫衣帽子，一步一步上着台阶。
冰雹越来越大，从只有一颗小珍珠大小到现在已经有婴儿拳头大小。
没办法周言只能继续站在亭子里。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玫瑰花，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麻绳绕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找不到解法。
最初他以为宋闻璟喜欢的是徐梦圆，刚开始还因为这个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徐梦圆喜欢的是自己。而出于男生之间莫名其妙的攀比心，想着学习比不过，颜值总能比过吧。
很显然宋闻璟小麦色皮肤，面部线条又较为冷硬，平常过于沉默寡言，并不受青春期小女生欢迎。女生对他的印象多半为“看起来就不好惹，眼神好凶，不敢表白。”
恰恰相反，周言的肤色白净，眼睛亮亮的，声音清朗，学习成绩不错，又在体育上面有点小天赋。甚至高一刚开学就被塞情书。
他刚开始其实并不怎么注意宋闻璟，甚至觉得他装。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有交集的呢?
是有一次可乐脑袋顶着篮球不小心砸了他。
后来关系是怎么越变越好的，好像是因为他做饭好吃，又好像是自己看他过年一个人，鬼使神差的叫他去家里过年。再或者是一起养了一只流浪猫，再再或者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再再再或者是因为家离得近?
周言蹲下身，将摔在地上的玫瑰花束小心地拿起来，拿袖子擦去沾在上面的尘土。
掉落在地的花瓣也被捡了起来，小心翼翼装进胸前口袋里。
站起身看着亭子外，冰雹停了，雪粒子还在飘。
周言走了出去。
回到家，周言把玫瑰花束和花瓣放在卧室书桌上，脱掉外套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周言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床头柜，将毛巾随便甩到床上，拿起吹风机调到冷风最大档，吹起头发。
宋闻璟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一遍一遍划拉着在社交软件上保存的只有十二秒的视频。
行人不多的马路上，周言带着白色头盔，骑着电动车，可乐前爪搭在他肩膀上。一人一狗都在笑。
吹完头发，周言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花瓣放在台灯下看着。
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怎么保存摘下来的花瓣，【要想摘下来的花永远陪伴你，不妨试试制作成干花。】
随即搜了搜干花教程，看了一会儿后关掉手机。
将草稿本拿过来翻到背面撕了一张平放在桌面上，把花瓣全放到上面，拿起来走到飘窗前，放了上去。
折返重新坐到椅子上，拿起玫瑰花束瞧了一会儿，想起家里还有一个闲置的透明玻璃花瓶，立马站起身走到书房，打开柜子翻找着。
翻找出来后，拿到厨房洗了一下灌了点水进去，拿到卧室，将花束拆开一朵一朵插.进花瓶里。
摆在可使用空间不足的书桌上，周言站着看了会儿觉得影响写作业，便在房间里四处看着哪里能容纳这个不算小的花瓶。
最后锁定了床头柜，放上去时，周言觉得一个男生的房间，还是床头柜摆一束红玫瑰，说不上来的奇怪。
可放在客厅里又会引起怀疑，实在是不擅长在当了几十年老师的爷爷面前撒谎。
最终里面插.着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花花瓶还是摆在了床头柜。
周言关了灯躺在床上想着宋闻璟跟他表白的那个场景。
周言这次依旧想选择逃避，就跟逃避上次喝醉意外亲到一起一样。他想跟上次一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