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密自从改过后，人缘倒是好了很多，一来是反差太大，二来是一笑就露虎牙的小可爱谁不爱呢？况且这个小可爱打起球来酷霸狂狷，冲你笑起来的时候又那么甜，认真做题的样子又超级煞人。在他性子变之前便有很多人喜欢他，性子变之后更多人有胆子围上去了。
或者说，荣密其实性子不管改不改，他的身份和能力在那里放着，并不缺人去喜欢他，只是以往他拒人千里之外，说话又实在伤人，没几人能在他嘴下走过三个回合。就算长时间呆在他身边的伴儿也要忍受他的毒液，所以大家只好绕着走。可是性子变化之后的荣密，更加平易近人，于是便有更多人围上去。
哎，如果不看他以往的样子，也实在是个青春逼人的帅气美少年呢。十八岁也可以恋爱了，慕容清哀叹，奈何以往荣密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她根本不信这个家伙真的认为自己性格有问题。只怕是憋着什么好屁呢，可惜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样老姐不会也被他迷惑吧？
不！我誓死要勘破死洁癖的真面目，守卫老姐！
慕容清给自己找好遮羞布，咳咳嗓子，也矜持地过去了。
实则她就是想八卦啦！
她好奇死了！荣密这家伙不会真的喜欢老姐吧？他怎么有胆子的啊？老姐摔了他那么多次他还不长记性？难道见到老姐身上不会疼吗？而且从小到大，荣密可是一次也没有赢过，一次也没有！他居然还敢有这种青春小心思？他是真的勇啊！
一想到死洁癖会喜欢老姐她就想笑啊！这不是纯纯找虐吗！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快说出来让她快乐快乐！想到这里，慕容清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多年来被死洁癖挑刺的积郁也通畅不少。她每次都靠老姐虽然压得很爽快但是也很郁闷好不好！
可是！自己一点儿没发现居然！这不可能！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能逃过她慕容·火眼金睛·清的眼睛！
但是旁敲侧击实在不是慕容清的特长，她发现死洁癖毒舌的时候自己搞不过，不毒舌反而变得更缜密了，慕容清这几年，有个几乎全能的姐姐，身份横着走的未婚夫，慕容家因为维持住了体面，也没有掉出圈子里。跟在她身边的，不因为这个，也要因为那个给她点薄面，不想给的她也冒犯不到，以至于慕容清被养得越发不想动脑子，问几句就烦了。
慕容清选择把荣密拉出来，贴脸开大。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啊？”她眨巴着眼问，眼睛紧紧盯着荣密，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在胡说什么？”
哈哈哈，她发誓！虽然荣密反应快，但是她绝对看到他眼里闪过震惊、疑惑、紧张、慌张、震惊……！
等等！
他在疑惑什么？
他在震惊什么？
瓦达西思密达，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我什么也没问！你别想！”慕容清眼见着荣密脸上要出现深思、迷惑、原来如此、恍然大悟，她抓着他的脑袋使劲摇，摇得残影都出来。
“你不许想啊啊啊！什么都不许想！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对不起啊思密达瓦达西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我没想到死洁癖真的蠢到这个地步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嘛表现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你是在骗我开大吗！死洁癖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等等，死洁癖到现在都不知道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比他反应快？
她比死洁癖聪明了？
慕容清几乎想插起腰。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手里摇着荣密。她本来想放下欣赏一下自己的敏锐，但是一想到死洁癖可能根本不知道是自己提醒了他——算了，还是多摇会儿吧，亡羊补牢，说不定给他摇忘了呢。
天旋地转，荣密很快感到脑子晕得想吐。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想赶紧直起身。奈何这个动作慕容清把他制得死死的。他都要吐出来慕容清才放了手。
幸亏她跑得快，不然死洁癖打她怎么办？这家伙可没有不和女人动手的信条。
慕容清趁荣密蹲下身捂喉咙，撒丫子跑了。
她沾沾自喜了一会儿，对于自己敏锐的感知力。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做的蠢事，就忍不住哭丧着脸，她知道自己是在掩耳盗铃，死洁癖一会儿肯定就想起来了。
算了，慕容清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解法，拿出手机给陆晞发了消息。把一切交给万能的老姐吧！
收到消息的陆晞表示我谢谢你。
虽然她也有点惊讶来着。
难道这就是荣密之后行事的契机吗？
陆晞从生物题里拔出来，她打算走特招，直接进选定的院校。因为马师傅的原因，她对所谓的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之间的联系和区别。
很幸运的，她发送的问题大部分得到了解答，也有的导师根本不会回复。陆晞在空闲的时间里一件件梳理，寻找着合适的导师。她提出的问题分外精妙，在问题陈述里也隐约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寻找同路人，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陆晞现如今拥有这样的实力，她的能力和经济状况都支持她全心全意做自己的事。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所以荣密找来的时候，她会有些烦。虽然她能够从他身上获取一定的情绪价值，但这些价值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是必须的。反而她敏锐地察觉到，从她身上，荣密获取了更宝贵的东西。
不管是勇气、目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总之是没有陆晞他不会拥有的。陆晞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荣密身边除了她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荣密本身无法靠权势解决，又有着足够压制他的实力的人。或许陆晞是他的朋友，唯一可能是真心的朋友。又或许陆晞可能是引路人，激励着他向上。
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荣家尤其是荣盛没有断开二人的来往。就算荣密总是被搞心态，也总是被陆晞弄得哇哇哭。
然而随着荣密进入青春期，他身上发生了某种改变。而这种改变在陆晞这里不会得到太好的回应，反而会因为之前的相处导致荣密本身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变化。陆晞察觉到了，但她没打算干涉，反而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切。
荣盛察觉到了，也知道陆晞察觉到了，他知道冒然插手很可能会激发荣密的叛逆心，也可能会导致事情往更差的方向去，所以他选择观望，举棋不定。然而绑架未遂事件，让他坚定了让二人分开的决心。
荣密会被玩死。
虽然，他隐隐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晚，但是还来得及亡羊补牢。荣盛觉得男人不应该这样脆弱，所以下狠手也不顾忌。但是傻小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他也存了些许犹疑，没有进行下一步。
可是当慕容清跑着回家告诉陆晞的时候，陆晞知道，坏事了。
“清清，”她温柔地问道：“就那么想让姐姐出国吗？”
慕容清愣住了。
她的脸上还残存着焦急、慌张，但那是小孩子打翻一罐糖的慌张，好像天都要塌下来，实则全是虚吹的泡沫。些微的汗液沁出，形成小小的汗滴，在她白瓷一样的脸上显得分外可爱，她张着嘴急促呼吸着，脸颊红润，好像最可爱的美少女。
“姐姐，你在说什么？”
陆晞探出身，手里拿着纸巾，轻柔地擦去慕容清脸上的汗滴，一边轻声道：“清清这么聪明，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吗？”
慕容清还是一脸茫然，“姐姐，你怎么了？你发烧了吗？怎么白天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做着要赶去拿体温计的样子，陆晞一只手摁住她，仔仔细细将脸擦干净，随手将纸巾扔到地上。
“不着急。”陆晞道，她似乎不在乎慕容清的想法，所以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她自顾自说下去。
“本来姐姐没有打算把事情捅破的，但是清清做错了事，让事情变糟了，所以清清要负起责来对不对？”
陆晞牵着慕容清往她房间走，慕容清挣扎着想要脱开，却被陆晞牢牢困住，她别扭地被陆晞一直牵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被一把摁在椅子上，慕容清才反应过来似的，“姐姐，我做错什么了？”
明明前一段时间两个人还好好的，今天陆晞就这样一副样子，慕容清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事情有那么大么？
“本来呢，我们的一致想法，是要让事情无波无澜地过去，这是最好的。”陆晞也没有给慕容清解释‘我们’是谁的意思，她捻着烟，冰凉的外壳贴在指腹，这烟还是慕容清见她抽烟偷偷给她换的电子烟，“但是，清清，你捅破了这一切。”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我们都不太想要看到的事。”
“比如，他会为了保证荣密的健康，而送我出国。”
“谁？”
“一个对荣密关心备至的人。”陆晞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我没有姐姐，”慕容清有些慌，“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嘲笑嘲笑他——”
“顺便给姐姐添些堵，对不对？”
慕容清愣住了。
“清清，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对吗？”
“清清，你太高看姐姐，有些事，姐姐也无能为力啊。”
慕容清还愣在那里，陆晞早已经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她环看着四周，成柜的人偶娃娃，签名手办，小卡航模香水——航模？
陆晞游曳的视线猛得拽回去，她在一堆娃娃里看到了一个……航模？
陆晞眯起眼，当屋子里出现一个航模的时候，意味着这件屋子里至少有一柜子航模。尤其是慕容清这种喜欢集邮的少女，买什么都要买一套还要备一套。她继续看下去，淡蓝偏粉的色调，清新又不失甜美的风格，是这个妹妹一直以来的打扮方向。
这就显得那个航模尤为格格不入。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慕容清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皱着眉头想事情。慕容清一向是可爱的活力满满的，就连做作业也没有这样认真的表情。她的神色变换来变换去，一点不知道遮掩。陆晞叹口气。
“你真是被宠坏了。”
慕容清已经想清楚陆晞什么意思了，她嗫嚅道：“姐，我真没想那么多，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以为——”
“——我会解决的——”陆晞拉长声音，歪头看她，“对不对？”
慕容清臊红了脸。
她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恶意，如果真的让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陆晞可能会被赶出H国，她不会这样做。她只是觉得姐姐那样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让自己的生活全是她的影子，那么她稍微添一点乱又会怎么样呢？更何况她真的不想和荣密订婚，他喜欢的又是她姐姐，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姐姐和他订婚呢？
姐姐不像她，肯定能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荣密不会舍得为难姐姐的。
这个念头在某个深夜忽得蹦到她脑海里，她极力否认，但是潜意识里未免觉得这样做不好。
慕容清担心陆晞是真的担心，但是当这件事情涉及到她自己，她又很快把担心抛到脑后。反正婚约订的是慕容家与荣家，选谁不一样吗？正式的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更何况荣密更喜欢的是姐姐，姐姐那么厉害，还会被荣密拿捏住？到时候岂不是要怎样就怎样？
她的想法如此天真，如此任性，但她真的会试图这样去做。她极力否认，有时候会骗过自己，但是她的行为忠诚地告诉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才是她认知中的慕容清。
陆晞看着她，那个在L国，骄纵的，任性的，有自己小心思但总体又算不上什么大错的慕容清。
“清清，”她忽然叹了口气，问道：“以前的你，也会欺骗自己么？”
慕容清怔住了。
慕容意最近要办画展，没什么时间。陆阮作为贴心人，自然要跟在身边帮他，两人的审美总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于是慕容家暂时空了，只有陆晞和慕容清两个正经主子，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慕容清想清楚。
陆晞捏着烟嘴，慕容清塞给她的，是小功率口吸式的，慕容清不清楚陆晞只是喜欢碾碎烟草的感觉，很少抽烟。她只是总是看到陆晞拿着烟，于是自己上网去查，最后忧心忡忡换给她电子烟。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那一刻陆晞才去正眼看她，也不是因为感动，纯粹是因为好奇。她知道这是慕容清担心她，但是从各种方面来说，她认为没有必要。
就像她看着慕容清越来越不像自己，却从来没有提醒过一样。
在国外的时候，慕容清或许还有些天性，她毫不掩饰对于陆晞的得意，夺走母亲和父亲的关爱，也会嫉妒在某方面比她优秀的姐姐，那些浮于表面的恶意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正常的情绪。可她也会开解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她会别扭地关心陆晞，面子上却不肯低头。
可是回国之后，慕容清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妙的东西，那些被宠出来的自信在一次又一次冰冷的视线中消失。陆晞眼看着慕容清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回屋大哭，又在舞室里跳舞，一向关心她的母亲却温柔地抱着她，说父亲只是太累了，他还是很爱你的。
有什么正在失去，慕容清很恐慌，她拼命去挽留，然而还是失败。她察觉到父亲会因为她讲的荣密沮丧的事情发笑，于是她就去故意挑衅荣密。她发觉自己越是可爱越是像一个名媛，父亲就会高兴，夸她。母亲也会温和地称赞她。她的成绩没有办法获得真正的奖励，但是越发美丽的外表和古灵精怪的性情可以，于是她把自己朝着天真可爱毫无攻击力的方向培养，有些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就被自己压下去。
她慢慢地，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了。
那个让陆晞熟悉的慕容清，在回国之后，渐渐套上一层美丽的皮套，就像她屋子里那些穿着华丽的娃娃。
慕容清友爱手足，敬爱长辈，可爱天真，偶尔有些小小的冒犯，都是可爱小姐身上的可爱之处。
她越发不喜欢动脑子，这样她就还是那个受尽宠爱，家室优渥的慕容小姐。
但是有些东西，是人想压下去，就能压下去的么？
慕容清每次朝陆晞使出的小小手段，都是在求救。只是陆晞，冷眼旁观。
这一次，陆晞其实本来，也是不想管的。
只是她看到了那只航模，那只不是很明显，又稍微有些刻意的航模。她想起了多年前客厅里被烧掉的文件。
好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于是，她就那么问了一句。
慕容清在晚上的时候，敲响了陆晞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