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姚回到京城的时候,褚青岚并不知情。
他正与吏部尚书家的谢怀相约在阳春楼饮茶赏雪。
京兆伊夫妇让褚青岚多将心思多放在三公主身上,劝他多留在公主府邸非必要就不去清净寺了。
褚青岚表面上点头应下,实际上还是会挑出几日去清净寺念念经。让自己心静下来。
三公主府邸没有侍郎和侧夫,里外都干净,所以褚青岚清闲的不像话。苏安姚又远在余城没法回来,他每天都在做好一个好郎君的职责。
他们坐在二楼处窗边,窗外低头便能见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阳春楼两边开着茶坊,当铺。来来往往的马车穿梭落下踏踏的马蹄声,转眼留下一排排马蹄印子落在雪地中。
这位置极好,还能从二楼向下看见一楼中的情景。
谢怀与褚青岚聊着京城中的事情,褚青岚认真倾听着。
“青岚,四公主经常往我府邸走动,但她经常去雪月楼,点那个叫年泱的乐人。整个楼兰都知晓了。”他用勺子挖着酥糕,淡淡道,“好在我阿母觉得四公主不可靠,否则早就把我许配给四公主了。”
褚青岚点了点头道:“四公主名声上是不够好,你阿母愿意支持你,为你择选好良人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家好了。”
“我只羡慕你有如此好的妻主啊。”
“三公主与其他女子并无差异,为何羡慕我。”褚青岚愣了愣,抬起手抿下一口半透明的花酥酪。
谢怀放下勺叹了口气:“听说了吗?听回来报信的侍卫说……三公主在余城有个走的很近的男子,同吃同住,武功高强。会不会你的妻主去余城这一两个月就带回个男子做侧夫?”
褚青岚淡淡道:“去余城不过一个半月,定是谣言。”
说罢褚青岚自己都愣住了。算起来他与三公主成亲都不过一个半月,从秋末第一次见面开始算起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而已,而三公主去余城的时间岂不是已经与那男子有感情了?
谢怀拿起勺子慢吞吞的继续挖着糕:“那可不一定,许多将军官员去了边疆,等回来时都能带个侍郎什么的回来,纳夫娶亲又不是什么很难发生的事,何况你家那位可是楼兰三公主,你还是得注意些。”
阳春楼底下一阵热闹,谢怀探头看去。看了一眼连忙将头缩回来。
谢怀连忙打开手中的扇子遮住面容,惊恐道:“为什么四公主会在这里……”
楼下那个人是苏安锦……
褚青岚细看了一眼,苏安锦手中拉着一个穿着鲜艳颜色的男子,那男子是年泱,她穿着艳红色花衣裳却面无表情的模样,任由四公主对他拉拉扯扯。
“四公主不是来寻你的。”褚青岚对谢怀道。
“我们别在这了,去寻间安静的客房罢。”谢怀依旧举着扇子道。
“庆功宴上年泱就在四公主身侧伺候着,只是当时四公主总是盯着我。我压根不敢看她们……我也不记得年泱长什么样。”谢怀无奈道。
“我倒是认得。”褚青岚换好房间后谢怀才松了口气,仿佛苏安锦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人。
以苏安锦的名声确实是普通人家都要躲起来的程度。
苏安锦揽着年泱进了一间阳春楼的大包间,里边全是她玩的较好的纨绔。
年泱握紧拳头皱着眉头,他把注意力疑向远方。那两个身影有些眼熟,见过只是记不起是谁。
苏安锦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后挑了挑眉看向年泱。一双漂亮的淡蓝色眼眸毫不避讳的看着年泱。年泱在她注视下跪坐在她的身侧为她倒酒。
苏安锦身材丰满微胖,她穿着白金色常服,一举一动发簪上的步摇跟着身姿晃动着。
她骄横乖张,几乎什么坏点子都有她一份,但对待身边的男子乐人极为洁癖。她不允许在拥有这男子期间要好的朋友指染年泱。
纨绔们就只是看看就感到可惜,调侃道:“锦大公主何时对年花魁失去兴趣让我们也玩玩啊?”
年泱手中一顿,僵硬的把手收回袖中。
“你喜欢。现在让给你。”她笑看年泱脸色逐渐发白。
这友人连忙尬笑:“哈哈,那里那里我开玩笑罢了,话说黎姑娘这几次都去哪里了……怎么都来玩……。”
到底怎么惹上苏安锦的……年泱也不明白。
大约是在秋末最后一场雨,雨丝淅淅沥沥落在楼兰的街面上。
雪月楼点上各色灯笼,繁华耀眼的能使人溺死在此处。二楼围栏处俊美的男子对着楼下摆手抛媚眼。
年泱狼狈的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他不愿学这媚客的待客之道。老鸨恶狠狠的断了他的餐食。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玩心大发的苏安锦像一只浑身白金绒毛的波斯猫,坐在雪月楼台巨大的下,转着蓝色眼珠子打量着一众美男,仿佛在挑选什么重要的珠宝和宠物。但眼前站的都是雪月楼里的乐人,长相各有特点。有的美艳动人,有的清纯可人,都不入苏安锦的眼。
“没了吗?”她坐在椅上双脚翘在桌上,对老鸨道,“总不能没点新鲜的罢?”
“啊这……这。”老鸨拂去冷汗:“基本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都是还没教好怕公主玩不尽心。”
“都叫上来。”苏安锦身边的女使金纯命令道,“这么些年了,没点眼力见。”
“是,是,是。”老鸨赶紧下去唤人。
换了几排乐人在苏安锦面前。
老鸨有些紧张,这是雪乐楼最后一批乐人。还是没调教好的乐人,就算在叫也没人能上了。
苏安锦撇见末尾处脸色差的下人的乐人,她用手指着他道,“你出来。”
年泱瞄了一眼,不动。
苏安锦看向老鸨。
老鸨连忙道:“哎呀,四公主这是刚被卖进来的名唤年泱,特色嘛……是,是跳舞。”
“就他了。”苏安锦仰着头道。
“我不想跳。”他穿着雪乐楼最低等的衣裳,冷道。
“老鸨啊,他不想给我跳。”苏安锦玩味的看着他。
“哎呀,怎么可能不给殿下跳啊,指定是害羞……他刚被卖……噢,刚进来,还没见过人呢……”
老鸨以年泱害羞为由,将场上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转过身对着年泱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话就让他去换衣服。
几乎透明的劣质纱裙使上身的肌肤在明黄的蜡烛下若隐若现。
她眼光好到挑剔,年涣在一众美人中丝毫不逊色,甚至比四大花魁还俊美上几分。年泱瞪着她,在苏安锦眼中他面无表情又不得不跳舞给她看的模样。让苏安锦恶劣的挑眉。
来,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他咬着牙忽视着苏安锦的目光。在舞台上赤脚起舞。冰冷的地面冻的脚微凉。他挥动着手中的长袖。麻木的按照记忆跳起舞。
曲毕。他站在台中微微喘息。
“看得出是会跳的,只是不想跳好啊,继续跳吧。”苏安锦向地上扔下一块金子道。
老鸨连忙捡起金子,摆手道:“继续继续。”
直到他身边的伴舞都跳不动了。苏安锦淡淡的笑着又扔下一块金子:“就他跳,其他人滚吧。”
她撑着头靠在软软的榻上,细细品着他跳舞,他喘息着,双臂都麻木得要抬不起来。冰冷的寒风和饥饿袭来,两眼一黑摔下台。
苏安锦看着他摔下来,轻轻品了口酒,眯着眼。
只因为老鸨说,用年泱去换他弟弟将来不必在雪乐楼卖艺,所以年泱为了弟弟不得不妥协。
此时他狼狈的低着头,微微抬头害怕得看着她,咬着牙转动着脚腕,慢慢爬起来。
她说:“过来。”
“……”他爬起来向她走去,正在思考是跪下恭顺一点时……还是讨好的说些求饶的话时候……年泱的手臂被她一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一个酒杯抵在他的唇边。
年泱别过脸。
“喝。”
她强硬的灌入他口中。他眨了眨眼……是甜牛乳。监管在挣扎中,牛乳顺着嘴角滑落顺着下巴打湿胸口处的舞裙。年泱用手擦去……
他不敢反抗。
苏安锦朝台上,又丢下一块金子让舞伴跳舞。
四公主是谁……当街赛马踩死姜太傅嫡子,皇帝皇后宠爱之女。蛮狠娇纵长大的女子,就算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苏安锦。
苏安锦指道:“这叫年涣是吧。我留了。晚上让他去我房间。”
老鸨连忙表示明白。
雪月楼中,金主叫留便是只能服侍金主一人。其他客人不得在期间去扰乱去点他唱乐。
年泱舔了舔缺水的下唇。眼前又一暗。
为什么是她……
所有人都觉得可惜的望着年泱。为这乐人表示同情。
他是被洗干净送入她的房中的。
她在房中眯着眼,桌子上摆满可口的饭菜。她看着京中流行的小人画册。
年泱咽了咽唾沫,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着。
苏安锦不悦的抬眼:“她们没给你吃饭吗?”
年泱不语。
“过来。”
他也不理会,盯着地板。
她盯着他,也不恼。
其他人都是讨好的,装着乖巧,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
她开口道:“老鸨说你还有个几岁的弟弟?”
他猛的抬头,不可思议道:“您要做什么?”
苏安锦没耐心道:“问你话的时候就按着规矩回,这是第一次犯,你不懂规矩我就不罚你了。”
他动了动唇:“七岁。”
她噢了声:“他去我府上服侍我如何?”
年泱攥紧拳头,跪在她的膝下:“还请公主放过年澄,您要什么我都给您。”
“你有什么吗?”她掐着他的脸蛋,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两口酒。
他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垂眸眨着眼似乎在想当前最好的办法。
家母犯错被女皇流放,他和七岁的弟弟逃了,还被歹人抓到雪月楼。
苏安锦撑着头翻看着手中的小漫画,转头一看只见年泱僵硬的解开衣袍露出半个香肩。
“你勾引谁呢?”苏安锦像只猫一样炸毛,把书盖在桌上将他衣服拉上:“你不是刚被卖进来吗?对这种事无师自通?”
年泱低着头抿着唇。
苏安锦这时还没有开府。侍人也有,雪月楼也常来。
她还没玩过良家妇男,玩了岂不是得要对人负责?如果是雪月楼的男子也无所谓罢?这样想着说服自己。
苏安锦筷子一放没生好气拍着身边椅子道:“坐这里,这桌子的菜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