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辞平淡地道,毫无炫耀之意,可戏鹤听到她话的瞬间却是瞪大了眼睛,他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地握住了手上的毛,避免它被风吹走。
“神明之下,轻松拿捏?”他不可置信地反问。
“嗯。”
穆倾辞的表情依旧平淡,比起戏鹤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她显然有其他更需要关心的事。
“嘶!穆倾辞你实话实话,你到底多强?”
戏鹤两眼放光,看着穆倾辞的眼神像极了等着饲主放饭的狗,摇着尾巴,看谁都有点狗仗势欺人的滋味。
“够不够一拳把节目组掀翻!”
“老天啊……”
戏鹤说着,眼前已经浮现了穆倾辞脚踢节目组,拳打幕后黑手,威风凛凛地甩着尾巴,霸气侧漏,那些诡异的工作人员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求她原谅,周遭的嘉宾则一脸膜拜地说“好牛”的场景。
“我不会真抱到金大腿了吧?”他喃喃道。
“想什么呢?”
看着戏鹤一会得瑟,一会羡慕,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穆倾辞扯了扯嘴角,一边用气垫梳梳头,一边道。
“节目组只是一个摆出来的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深不可测。”
“而且镇中有我想要的东西,要是这么直莽莽地打一架,我来参加综艺的意义是?”
“好吧……”
戏鹤听着穆倾辞的话,知道她暂时没有和节目组扯开一切摊牌的打算,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萎靡些许。
他耸了耸肩,点头道:“反正我是真抱上金大腿了。”
“话说你和徐问寻谁厉害?”戏鹤好奇问。
“不知道,没有不留退路地打过。”
“单纯论打应该是我比较强,但她可以无限重生,所以非常棘手,完全杀不死。”
“而且她的剑法很厉害,已经不是普通人概念中的‘人剑合一’能形容的,一旦拔剑就说明她开始认真了。”
穆倾辞垂眸,评价:“一个很危险的前兆。”
“……无限重生?”
戏鹤表情一凝,重复了遍穆倾辞刚说过的话,语气中满是怀疑:“别人说的还是她说的?”
“这也太逆天了……怎么可能,就算是神都做不到吧?”
“我亲自实验出来的。”
穆倾辞看着戏鹤,眼神中没有半丝玩笑的痕迹:“是否无限我不清楚,毕竟我也只杀了她七八次,但看她死前永远淡然的表情我判断是无限。”
“条件不清楚,就算我将她捅成烂泥,下一次见面也可以看到她毫发无损地嬉笑着在我面前出现。”
“但她的重生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从死亡到复活大概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你好有经验……说得一套一套,是不是经常和她打架啊?”
戏鹤抽了抽嘴角,看着穆倾辞凝眉认真,仔细分析的模样,不经感叹。
“你们上辈子不会真的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吧?”
“还行吧。”
穆倾辞叹着气,“啪”地一声往后倒在床上,任由柔软的被子将自己包裹。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伸出手来挡了挡刺眼的灯光,语气悠悠:“毕竟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恍若隔世啊。”她轻轻地道。
“啊……”
看着穆倾辞有点惆怅的面容,戏鹤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关切的神情,想要说的话在喉咙中转了两圈,却没有吐出。
安慰吗?可穆倾辞好像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坚强地走过来,从未摇尾乞怜,也从未奢求过他人的理解。
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穆倾辞无论干什么事,都从未跟他说过一声,都是默默地在心中安排好一切,然后在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行动。
好几次戏鹤回到家中,翻来覆去地进行搜寻,却找不到她一丝毫毛,家中静悄悄的,毫无人气,一片死寂。
他只能像被主人抛弃了的狗一般委屈巴巴地缩在家中,静静地等着穆倾辞从外面做完事回来。
过了好几天,却能看着她一身伤痕,狼狈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从外面爬了回来,一言不发,只是闭眼。
“你每次出去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戏鹤蹲在床边,一边龇牙咧嘴地煎药,一边小心翼翼地埋汰。
“嗯。”
穆倾辞半死不活地闷哼一声,貌似听了进去,可是戏鹤知道,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下次,还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场景。
循环往复,戏鹤无奈,心里也知道,穆倾辞只是纵容他跟在旁边,却没有半丝拿他当朋友,和他分享自己计划的意愿。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蛮舔的。
他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好几次也被穆倾辞一声不吭的行径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冲天地收拾好包袱,“砰”地关上门就要跑路。
却还是放不下心,在外面转了两圈又捂着脸鬼鬼祟祟地溜回家中,继续照顾半死不活的穆倾辞。
两人一路相处过来近百年,百年来皆是一模一样的相处方式。
他像是一只狗,每天孜孜不倦地腆着张脸上去舔穆倾辞,舔了百年,好不容易才将她那颗冰冷的心舔得有些融化,能够接受自己一些。
……穆倾辞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鲜活,不再那么冷若冰霜死气沉沉的呢?
戏鹤突然开始回忆。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穆倾辞听着旁人传闻,去找了一个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预言家长谈后。
她突然一转以前死气沉沉半死不活的颓气,转而开始周转资金创办源启娱乐。
……等等,穆倾辞一个对物质毫无欲望的人,一开始为什么要创办公司并进军娱乐圈?
戏鹤的脑壳突然一滞,眼前似乎布满了层层迷雾,伸手触去,却什么都摸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茫然在他身边流转,将他包裹。
下意识地,他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哦对了。”
还未等戏鹤细想出个一二三,穆倾辞便从床上重新弹坐起,身上有些颓废萎靡的气息一扫而光,眼中流转的是深谋远虑的自信。
“我半夜要去镇上探一探。”
她看向戏鹤,眼神认真,让戏鹤不自禁正襟危坐:“但房间里面最好留人。”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规则中的一条,但最好还是遵守,特别是在第一天,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规则?”
戏鹤迟疑着重复,脸上满是困惑。
“是的,规则。”
穆倾辞点头,后知后觉地想到戏鹤并不是神仙,对于所谓的天道规则一无所知,便耐心地解释道。
“世事万物的运行都有其自己的规则,这是由上古荒神所规定的,自三界开辟以来便存在,亘古不变。”
“如今,无论是人界,天界还是妖界,都需要按照其固有的规则所运行。”
“比如太阳东升西落,比如日月交替,比如冬去春来。”
“这种我们称之为自然规则。”
“但在自然规则之外,还有一种规则称为人造规则。”
“这种规则是由人为所划定的,需要足够的法力,权势,以及公信力来进行维护,否则有可能会被推翻。”
“比如天界高居于人妖人界之上,比如人族妖族成神的漫漫道路,比如神明之间的尊卑高低,再比如……近年来所规定的妖族不可自相残杀。”
“制定者可以规定违背规则所接受的惩罚,制定者越是强大,惩罚就越是严重。”
“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天界最喜欢的天雷滚滚。”
说着,穆倾辞甚至为自己“天雷滚滚”的形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当然,违背规则的人如果足够强大,也可以无视规则的惩罚,推翻规则。”
“但是温馨提示一下。”
看着戏鹤脸上微妙的,有些蠢蠢欲动的表情,穆倾辞笑了笑,语气轻柔,却像掠过墓地的晚风,听得戏鹤头皮发麻。
“寒酥镇规则的制定者,并不简单……”
“极有可能,有神明级的实力。”
“啊!”
戏鹤瞬间皱起了眉,脸上满是紧张,他两手不自觉地悄然握拳,看着穆倾辞,说的话也有些结结巴巴:“那……那我们……”
“别担心。”
穆倾辞安抚道:“幕后者的目的,我暂时猜不透。”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我们并没有杀意,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搞个综艺把我们弄过来,平时就可以将我们逐个击杀。”
“……好吧。”
戏鹤嘴角抽抽,撇开视线,低语道:“其实并没有感到安慰……”
“实在不行,如果她想在这场综艺中打架……”
穆倾辞从床边站起,走到窗户旁感受习习清风,看着逐渐被薄云覆上的皎月,轻轻的道:“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总之,既然你决定留下,我肯定是会想办法护住你的命的。”
“哇!”
戏鹤捏着嗓子说话,装着星星的两眼看向穆倾辞,语气嬉笑中带着有些浮夸,显然刚才穆倾辞的话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只能用这般夸张的姿态驱散心中的不安。
“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们家穆总真的是女人中的女人!金大腿中的金大腿!!有你在!我放心!!”
“死鬼。”
听着戏鹤夸张的语气,穆倾辞笑着挥了挥手,骂道:“整天说话不正经。”
“哦对了,刚刚说到哪了?”
她回忆道:“房间中留有人极有可能是寒酥镇的一条规则。”
“但是我晚上又需要出去逛一逛。”
穆倾辞说得义正词严,仿佛是拿着奶茶,和小姐妹手牵着手在街上逛街买买买。
“所以戏鹤同志,在这种情况下,你的重要性就显露出来了。”
说着,她坚定的目光投向不知所措的戏鹤,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却像是恶魔一般,让戏鹤不自觉背后发凉。
“假扮成我待在房间,对在娱乐圈滚爬了多年的你来说……应当是易如反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