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都来读小说 > 光瑶临阙 >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 第 32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为何?”顾鸩止不解。

沈然之喟然,“下回逢别人遭遇困厄,他就成了路上视而不见的人。不光是他,人人皆是如此,人心凉薄,纵你心怀善意,然而却难以温暖冰凉人世。”

顾鸩止开唇:“可……”

“再者,你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就会想:若是我方才的二两银子没被偷,此时此刻我就拥有了四两银子。你帮了他他亦不会得到满足。”

逡巡片刻,顾鸩止还是出了马车,撑伞跑到那老翁跟前,拿出钱袋。

“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他说,“下次出来时谨慎小心,别再着了道。”

那老翁双手打着颤,接过顾鸩止的钱,不住地对他作揖,“公子大恩老身无以回报啊。公子大恩……”

顾鸩止抬手,扶住他,“欸,不必。”

他环顾四周,问道:“这满地的菜……可是你的?”

“是是是”说着,他就起身将红薯一个个捡起来,装进篓子里。

顾鸩止亦去帮他,忙完后,又安慰了几句,见他没有可遮雨之物,就将手中的伞给了他,“老人家快些回去罢。”

老翁离开时,还一个劲的要给顾鸩止下跪谢恩。他好容易摆脱掉。

顾鸩止淋着雨回到马车上,沈然之递给他帕子,他笑着接了过来。

擦了擦头发,和衣服。见沈然之不说话,“你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沈然之语气平淡。

他的确没有生气,只是见顾鸩止这般,不知当说些什么,倒是觉得有些自愧弗如了。

顾鸩止就像是生长在阳光下的迤逦山峦,而自己却是埋藏在阴沟里的寒凉月光。

顾鸩止拿掉帕子,“其实人都是有限的,我知道这很难改变,而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当宽恕待之,而非抱怨。”

可笑,让他宽容天下人,那谁来宽容他自己。

顾鸩止的说教让沈然之不悦了。他或许一辈子也学不会去宽容别人。

见沈然之垂眸不语,顾鸩止捏了捏鼻子,对方才说的话懊恼不已。

自己还是过于急过于切了,毕竟要想宽容别人得先学会宽容自己。

进城后两人便下了马车。因为刚闹过蝗灾,整个淮安县都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没多少行人,摊贩更是寥若晨星,同临安城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顾鸩止方才把伞给了那老翁,于是两人便只能共同打一把伞。伞面不大,本只是供一个人打的,顾鸩止还将伞面向沈然之那方倾斜,自己一半的肩臂都被雨水淋湿了。

沈然之伸手接住从伞面滴落下来的雨,凉意在指尖化开,“天色渐暗,得先找间客栈暂时住下。”

顾鸩止环顾周遭,锁定目标,“我看前面就有一家。”

话罢,两人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间糕点铺子,沈然之见顾鸩止脚步停下来,也跟着停下。

“怎么?”

顾鸩止将伞交给到沈然之手里,笑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

说着,就冒雨跑进了那家糕点铺子。

沈然之独自一人撑伞站在雨中,听着泠泠的雨声,等着人回来。

忽见铺子旁,有一小孩蹲在地上用木棍子蘸水画画,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只波浪鼓,应当是被他忘在那了。

沈然之走过去,蹲下将波浪鼓捡起来,递给那小孩。

“你东西掉了。”

小孩见沈然之给他东西便笑呵呵的接了过来。

“谢谢哥哥。”他两只大眼,望着沈然之,甜眯眯地说。

此时一人从铺子里出来,沈然之本以为是顾鸩止,正要起身之时,却见那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谁啊?想对我家孩子做什么?”那人冲着沈然之吼道。

沈然之起身,与那人撞上目光,心头不觉间畏缩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能让他碰见。

小孩说:“不是的伯伯,哥哥他只是把波浪鼓捡起来还给我,你看。”

他肉嘟嘟的小手拿着波浪鼓,在那人面前摇了摇。

听见沈然之哼笑一声,那人又立即盯上他,“你这人,笑什么?!”

“笑你……运气可真差。”他的声音听起来幽幽的。

那人蹙起了眉,神色显得有些许慌乱,轻蔑地说:“你这人神经病吧,我认识你么?”

他啐了一口,“神经病!我们走。”

他扯着懵懵的孩子边走边骂。

没想到十一年了,他还在靠着拐卖小孩为生,不知道这十一年里被他害的孩子和家庭又有多少。

【你这几日便跟着我,不会让你饿着。】

【你待在这儿可比待在外头好的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只需每日服侍那老头。】

沈然之想到这里,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顾鸩止拿着买好的东西出来,见沈然之正盯着那边牵着小孩走的男子。

那男子嘴边骂骂咧咧的,像是刚同别人吵过架。

顾鸩止走到沈然之身侧,一股凉风带着寒意席卷而来。

“怎么了?”

“沈然之?”顾鸩止唤了两声,才得到人的回应。

“走罢。”

顾鸩止笑眯眯地望着沈然之,“猜猜我买的什么?”

“什么?”沈然之还没猜就放弃了。

“桂花糕,”顾鸩止说,“买来尝尝看这里的和京城的哪个味道更好。”

“不都一样么?”

顾鸩止沉吟,“这个得尝过才知道。”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客栈前,顾鸩止先一步进了客栈。

顾鸩止:“掌柜的,开两间房。”

客栈掌柜搭讪着走过来,道:“实在对不住二位客官,今儿我们客栈的房间都被人预约了。”

“不过,像是还剩有一间房。”

沈然之收伞进来,“预约?什么人?”

客栈掌柜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顾鸩止问:“换一家?”

“眼下天都黑了,别的客栈怕是也住满了,二位客官要不挤一挤将就一晚?”

顾鸩止倒是都可以,主要是看沈然之介不介意。

沈然之道:“也罢,就先暂时住这。”

“好嘞!”客栈掌柜喊道,“狗蛋,带二位公子去丁字地号房。”

“二位公子跟小的来,饭菜稍后就给您送到。”狗蛋领着两人去了房间。

进房安顿好之后,见小二还未将饭菜送上来,顾鸩止便道:“这也太磨叽了,我出去看看。”

半响,顾鸩止开门进来,“我说怎么这么慢,原来还在弄。”

话罢,却没听到人回应。他将房间巡视了一周,发现没人。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去了。”他自言道。

忽然一只信鸽子落到了窗台上,顾鸩只好见它脚上绑着信笺,过去取了下来。

是何福送来的,信上的内容是:

奴才查了沈家的沈老爷的那位妾室,也就是沈贵君生母,说是春和十六年诞下一子,但不幸夭折了,后来就不知从哪冒出了个沈然之。外头的传言说他是沈老爷哪个同姓的亲戚家的孩子,来到沈家求他们收养自己。还有的传言更是怪异,说什么沈贵君其实是沈老爷女婿家的孩子,因为他们家有个孩子叫沈朎,字然知,这名字就很像。他们家就是以前得罪过宁王爷的那个。沈老爷当时因为这事还动了大怒,不准别人谈论,这事的风声就渐渐淡下去了。这些可都是奴才花了大量精力打听到的,好多人问他们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不肯说。不过总归是传言,真的假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顾鸩止读完后收起信笺,方才烛火处,火焰瞬间舔舐上信笺,将它化为灰烬。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砸在房檐上。听得人心乱如麻。

那沈家就是那沈从卿的后代,沈从卿就是绘制“江山皞景图”的那人。难怪沈然之总盯着那幅画看,让他拿去他也不肯,拿去天天看着,不就是增加了他的痛苦么?

他对自己曾经的无知感到憎恨。

顾鸩止思忖良久,默默地念道:“沈朎……沈然知。”

这些信息并没让顾鸩止为之震惊,他早就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他不在乎沈然之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或许爱不是后知后觉,而是未雨绸缪。

巷子里没有灯,一黑到底。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在深夜里独自走在这种地方,再加上雨水一浇,那股潮冷之气一下就上来了。整条巷子就像是埋在泥土里的棺材,只是被人掀了棺盖。

一人打着伞,走进了这条深不见底的巷子。他摸着兜子里的热乎的钱,笑的合不拢嘴。此刻有了钱,若是还有酒,有美人岂不是更好,那简直就是皇帝的生活。

他快步走着转角后,却发现深黑的巷子里,被点了一撮光亮。此时天公作美,劈下一道惨白的雷电,持续了好一阵。他这下看清了,原来是一个人提着灯在那处,仿佛就像是……在等他。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盯着那人看了看。待雷电消失后,天又黑了下来。他勾起了唇角,心下忖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吹起唿哨,佯装不经意的走到那人身后,调侃道:“美人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做什么?”

沈然之低笑一声,“在等你啊。”

不知为何分明是句极好听的话,可为什么听起来却让人脊背发凉。

他靠近沈然之,想走到他前面,可这时才发现不对劲——这身装扮为何看起来这般眼熟!

他还未反应过来,只听雨伞“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在原地滚了一圈。他被人抓住手臂,一把尖刀死死地横在脖子处,稍稍一动就会被割破喉管。

“别动,”他说,“我的刀……脾气可不好。”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要钱我都给你,你若是想要孩子,给我两天时间,给我两天时间我都去给你找来!”

沈然之哼笑一声,“我要你死。”

那人抓狂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沈然之,奈何沈然之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文弱。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你给我死!”

他正要反手抓人时,那把刀却已经割破了他的喉管。滚烫鲜血从里面涌出,若此时有狼,他就是等着被喝热的的鹿。他捂住脖子,诡异地笑起来。

“我知道了,定是那人派你来的。怕我抢了你们……”他哑着声音,还未说完就栽下去。

“你……究竟……是谁。”他似乎在用最后一口气道。

“你好好待在地下,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只需每日服侍那阎王爷。”沈然之说这话时眼睛亮的发绿。

记不清了,类似的话他对太多人说过。他到死都不知杀他的人究竟是谁。

沈然之见他还有一口气吊着,提着刀猛的扎过去,血腥味浮满整个巷子,鲜血也溅到了沈然之衣衫上。他似乎并不在乎,一连在他身上扎了好几个洞,方才解气。

沈然之起身把滑落的头发甩到身后,刀往旁边一扔,“脏死了。”

他弯腰把忘在一旁的伞拾起。鲜血被雨水冲刷,然后滚到他的脚边,沈然之没有理会,打着伞转身离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