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怎会被区区玻璃碎片划伤？
A级哨兵的皮肉防御，匕首都难刺穿。除非哨兵自己想受伤——做给单纯好骗的小向导看的罢了。
“亲爱的……我的宝贝，你只是不适应罢了，几天了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真是太委屈了……”
严冬霖手指埋在郑雨发丝里，细细地抚摸，他摸得郑雨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却被他抱得太紧，像被什么怪物钳住了一样，根本挣不开。
郑雨甚至能感觉到，有东西趴在他身上，袍角上、还有小腿上，小狗大的很多蠕虫、或章鱼腿般的东西，在吞噬那些打碎的污渍和玻璃渣，就像……就像他在严冬霖异能空间遇到的那些黑触手一样。
也是奇怪，那时郑雨一点不怕它们，现在却觉得可怖极了。
“没关系，你是我的向导，我会慢慢教你怎么适应新身份、教你怎么……做我的妻子。”
他甩掉手心剩下的碎玻璃渣，割破的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几个呼吸间就只剩几条微红的疤痕。
严冬霖攥紧他后脑的发丝，教满脸震惊和抗拒的郑雨把唇上鲜妍的血酪吃了下去，一滴不剩。
郑雨差点被亲的背过气去，双唇终于被放开时，显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严冬霖居然会兴奋，他才不主动招惹这个疯子！谁知道有人被当面摔碗竟然不生气、还会当场一脸陶醉地割伤自己啊！
郑雨终于模糊意识到，严冬霖的喜爱，好像跟郑雨下意识认为的、正常哨兵的喜爱不一样。哪怕通过精神力融合，换取来的少许依恋与痴迷，也并不能成为蛊惑哨兵神志的钥匙。
因为他压根不能预料，他的选择到底会带来危险，还是馈赠。
郑雨没发现，一吻结束后，缠在他小腿上的黑影触手变得平静而陶醉，表面鼓噪浮动的黑雾消失了，仿佛在炎夏找到了栖身的岩洞，躺在阴凉苔藓上美美酣睡了一场。
“第一课，为自己提出的要求负责。”
严冬霖与他额头相抵，仿佛他们真是热念中的情侣，在耳鬓间温情私语，然而实际情况是、郑雨觉得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
“既然你不喜欢待在这里，那么就去真正的疏导中心吧——去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帝国向导。”
“我的郑雨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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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大人！军情急报，城北出现数个严重异化者呃呃呃——”俞副官不顾医生阻拦匆匆敲响房门，见到门内形势，啪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等级多少？”
“都是双A级哨兵！”
俞副官和医生并排躲在门后，背上冒汗。
郑雨衣衫凌乱，仰面被压在桌上，整个人都被黑影触手捆住了，他感到往裤管、衣角里钻的黑影触手慢慢往回缩，立刻挣扎着要逃开。
“真是遗憾。”严冬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守卫队呢？”
“已经赶过去了，但是城北A5区是人口密集区……”
“叫他们先顶着。”
严冬霖握住脚踝把郑雨扯回来，重新拦腰抱起，“乖，我找好了教引者，我不在这会，你跟他学怎么做疏导，好不好？”
郑雨好不容易挣脱狼口，差点站不住，本以为能安静一会了，没想到还有下文。
什么？不止一间新疏导室？教引者又是什么鬼？
“我是第二军团总医院的任职向导。”
柳乐站在玻璃隔断窗前，碍于当着严上将的面，不情不愿对郑雨做了个自我介绍。
“来接受疏导的哨兵已经挑好了，都是上将您直属部队的老伤员。”
“好。”
严冬霖把郑雨抱下来，粗粝手指抚过郑雨红晕未退的脸蛋，落到郑雨项圈上：“我离开一会，一会就来接你。”
轻微的、熟悉的咔哒声，郑雨感到精神力像剪断束缚的发丝，轻而飘扬地垂落下来。
——什么？
郑雨有点不敢相信，只是被亲了一通，这次的解封就……就这么轻易地到来了？好像……郑雨想象的那些艰难险阻，都不存在。
不，等等……
挑好接受疏导的哨兵了？原来你一开始就准备了两个方案啊！郑雨眼神一凝，恶狠狠地挑起眼瞪严冬霖，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被他耍了一道！
我要是不跟你闹这一通，会怎么发展？被你哄晕头了再拉出去被宰？
混蛋！
换成之前，郑雨肯定要大闹一通，但刚刚被亲到乱七八糟，差点当场结合热，郑雨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急报军情，严冬霖肯定当场把他办了。
……所以这位大人，你还是赶紧滚吧。
郑雨牵起嘴角，给他表演了一个无害又依恋的笑容，并收获一个落在额上的离别吻。
哨兵离开了，郑雨把视线投到屋里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白大褂他之前好像见过。
“什么？我？”柳乐疑惑地指着自己，他对面的现任医院院长尴尬地清咳一声，深沉地点点头。
“您没搞错吧？”柳乐再次确认道，“上次我就因为‘那个人’吃了处分，而且我是B级向导，他是A级向导，要选一个教引者，怎么也轮不着我吧？”
说着，柳乐回忆起之前，眼神更加寒冷，“而且院长您真的放心，那人在医院待着，还给帝国哨兵做疏导？”
医院院长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用手绢擦擦脑门上的汗，用计算器按了个数：“这是你的任务奖金。”
柳乐盯着院长稀疏的发顶沉默两秒，向金钱低头：“……我接。”
此刻，他和郑雨大眼瞪小眼。
啧，肮脏的联盟战俘，柳乐心想。
哦，之前治疗仪漏电、导致项圈差点掐死我的那个医生，郑雨也想起来了。
“……我直接叫哨兵伤员进了啊。”柳乐目光回避，眼角抽搐。在他的视角，刚才郑雨坐在严冬霖腿上，就差把手也挂上去、环严团长的脖子了，他真是没眼看……
不行，再看不顺眼也忍着，上次就是因为郑雨受伤，柳乐莫名其妙吃了停职的处分，他不要再吃处分了！
郑雨左右观察，没看到那些膀大腰圆的护工，和给他注射329药剂的医生：“不打针吗？”
柳乐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没答话，快步叫伤者进入疏导室。他吸取上次的教训，选择不跟郑雨多嘴。
我都听不懂！
被忽视的小插曲没有影响郑雨的决心，为了挑选足够多的哨兵做逃跑的‘助力’，这次的机会很宝贵。
想筛选出容易操控的哨兵，种下精神丝，就得一个个找。
郑雨腰板又支棱起来了，打不打药剂都无所谓……当然不打更是非常好！哨兵是不是重伤员，在郑雨眼里更不是问题，来个好操控的高等级哨兵吧！不要严冬霖那么难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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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银狼自黑雾中穿梭，脚爪踩踏黑云，削薄黑影穿透激光枪织就的罗网，如天降黑霖，“簇簇”穿透狂化怪物的脖子。
如果那能称之为脖子的话。
异化怪物发出震天嘶鸣，那是已经完全崩解成一团蠕动物的怪物，如一座有五层楼高的小山，它——那已经不是“他”，而是“它”了。
它还未完全死去，饕餮巨口嗬嗬喘着气，脑袋身体呈一百八十度扭转的姿态，朝半空中的袭击者伸出似人似泥浆的巨爪。
严冬霖从自己的影子中抽出一把长到诡异的薄刃，脚下影子急剧收缩，身影自银狼脚下的黑云阴影中闪现，瞬间从地面跃升至半空，反射细长银光的利刃，从巨爪间隙中刺出，斩下怪物头颅！
散发强烈污染气息的头颅，变为一团充满污染与邪恶气息的巨型球状物，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刺耳的尖笑，它的血肉还未完全消散，奇异地鼓胀起来，砰一声炸成大片黑雾！
旁边离得近的哨兵猝不及防遭受黑气侵蚀，他惨厉地尖叫，精神体的动物特征在他身上疯狂生长，眨眼间面部的黑毛就要盖住五官。
异变完成的前一刻，失控边缘的哨兵感到背后一寒，严冬霖漆黑的精神力带着冰寒的气息，迎面痛击他的面门，士兵倒飞出去五米远，脸上的黑毛倒是停止了生长。
怪物的躯体正在极速坍塌，萦绕黑气的血肉如黏稠的泥浆，另一个狂化哨兵的尖啸声从南面传来，严冬霖踩在半空中的黑影上，没再管已被斩首的怪物，踏进拉长的黑影，瞬移到下一个目标脑后。
第四个异化狂暴的哨兵、或者说异化兽倒下，严冬霖立在这摊黑气环绕的血肉污泥上，拉长的薄刃阴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绞刑网，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回到他脚下的星云状阴影中。
异化的哨兵会完全失去人型，严冬霖站在一个可能是头部的黑色血肉前，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几个哨兵，可能就是他昔日的战友，参加过护国之战的同僚。
亲手杀死对方的感觉如何。
心底似乎有个嘶哑的声音呢喃。
不如何。严冬霖甩掉薄刃上流淌的血液，将自己沾满血液的白手套摘下，扔在一边。
从很久以前，他就失去了对这种负面情绪的感知，理智将他的意识，与身体接收的负面刺激源隔离开来，越隔越远。
很多时候，他更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躯近乎失控，疯狂屠杀。
但是当理智回笼，狼的毛发与耳、利爪……扭曲阴影和布满白桦树眼睛的触手，都会慢慢从躯体上褪去——他从一个半异变的状态，又变回了人。
然后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战友，正对着他举起的枪孔。
“下次站远点。”严冬霖咳了两声，才找回正确的发声方式，说道。
“别真失控的时候，还没杀掉我，就死了啊。”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变成这种怪物。
……不，应该会比它们更可怖。
到时，又会是谁来斩杀那个“我”呢？
“大人！现场已经清扫完毕！”简寻副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严冬霖的回忆。
“刺激他们异化的源头找到了没有？”
“严上将，这正是诡异的地方——我们发现这些异化者都是统一时间被刺激导致异化的！这地下是个废弃工厂，地板都是精神力屏蔽材料，隔绝了高浓度精神污染，所以我们没能发现！”
同时刺激数个A级哨兵异化，非A级向导绝无可能做到。
是谁？
谁有这个能力、又为什么要这样做？黑晶城在册的A级向导，都被锦衣玉食地供养着，谁会犯下此种恶行？
严冬霖翻完探查记录，忽地问：“附近的守卫全都来镇压异化者了？”
“呃……是的，为了减少人员伤亡，附近所有警力、兵力都第一时间来支援了。”
“东城门的守军呢？”
简寻快速拨了对讲机出去，得到答复：“事发突然，东城门离这里最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千米，守军来得也最快，没来得及封锁城门……但出行的只是一些商队，没有发现异常。”
“您的意思……是否要追查那些商队？”简寻说着也察觉了一些不对。
“不必了。”
凶手，那个背后的向导，做这些是为了出城。既然如此，说明他们现在去追九成追不到，也没这个必要去追。
既然出城对他们来说才比较麻烦，说明掩藏踪迹是他们的强项。
急着出城、擅于隐藏，还有必定是A级向导……联想到阿伦·艾尔顿的死，和帝都白塔使者明辉夫人的不依不饶，严冬霖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没想到那个S级通缉犯真藏在黑晶城。
五年前，有一名向导冲出白塔地牢，杀死数十名哨兵，叛塔出逃。他杀死的白塔众人，尸体在塔前堆起了一座腥臭的小山。
这其中包括明辉夫人的伴侣——所以明辉夫人恨那人至深，为了记住仇恨，她选择进入太阳新教成为缄默修徒，以此避开白塔强制丧侣向导再嫁的律法。
严冬霖示意一个银狼卫使用火异能，把异化兽的尸体焚毁干净，“备车，回军团总部医院。”
这样一个擅于隐匿的A级向导藏在黑晶城，那他有没有可能，接触过郑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