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君'章三
不是说东宫的偏殿吗？这应当不是东宫的偏殿吧……思季心说。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偏殿就算平常不住人，那也要天天打扫。
事实也就是这样，但扶祁觉得没什么必要，又没人住，来客人也不留着过夜，所以也就让下人免了这项劳务。
扶祁喜静，平常也是一个人呆着，他可能也是没想到自己一生中还有思季这一茬。
“太子府有两间偏殿，西边一间，北边一间，其余就是主殿、大大小小的宫苑和下人们的住所。西边那间放了杂物，只有北边这间还空着。”
“你但凡让我随便挑一个小苑住下，我现在对你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思季嘟囔道。
扶祁推开偏殿的大门，殿内的灰尘瞬间飞舞起来，全向扶祁扑去，扶祁侧身挥了挥手，走进殿内。
偏殿比主殿自然是小不少，但思季一个人住也要不了多少位置，这就刚刚好。
殿内，一张檀木八仙桌摆在大殿的正中间，旁边摆着一个花瓶，不过里面没有花，倒是插着枝丫。左侧有一个书架，上面只有零零散散几本书，也都落了灰。
书架边的卷帘掀开进去就是卧房，里面蜘网纵横，床铺上的褥子也没了明显的颜色；窗棂边就是砚台，笔搁上挂了一直还算新的毛笔，这是房里唯一一个好东西了。砚台边有个屏风，还有就是衣柜……
思季跟在扶祁后面，一脸嫌弃的“欣赏”完了太子府的偏殿。
“你确定这能住人？”思季问道。
“我一会让下人来收拾一下，还是能住的。”扶祁道。
思季没再说话。
不过他也没那么讲究，抱着能住就行的美好心态，扭头走出了偏殿。
思季在门口的那棵树下停了脚步。
“这是梨花树，”扶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思季身后。
思季当然知道这是梨花树 。
他最喜爱的就是梨花，以前住的院子里也种满了梨花树，每到初春，梨花开了，满院子都是梨花的香味。
但其实梨花本身没什么香气，只有淡淡的清香，如果许多堆积在一块的话，味道还是才勉强大一些的。
“这棵树在这挺多年的了，是我小时候种下的，”扶祁抬头望向交错穿插的枝丫，道：“后来我发现，其实梨花也就开春的时候好闻一些，时间长了，会有一股鱼腥味，。”
“那不叫鱼腥味，那只是香味变浓了而已。在我家乡，一般蒲月中下旬就会把梨花从树上打下来，做成花糕或者拓印，放在屋子里做装饰，不会等到它变味。”思季道：“等梨花开了，我可以教你。”
其实思季刚开始对这些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后来做的多了也慢慢变得轻车熟路了。
不过距离梨花开，还尚有一段时间呢。
思季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宫中留多久，会不会留到来年梨花开，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扶祁八成会再想办法把自己送出去，另一方面，他那边也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呢……
……
偏殿一时半会是打扫不出来的，思季也是不可能站在那看着下人们打扫，于是他就暂时跟着扶祁去了书阁打磨时间。
但是扶祁的生活是真的无聊啊，在书阁一呆就是一上午先不管，他全程一句话不说这就忍不了了。
窗外阳光很好，透过窗棂照进书阁。
扶祁同思季席地而坐，靠在窗边，一旁是一排排的书柜，摆满了诗经什么的，一大堆，也都是思季一看就晕的那种。
不过他小时候也被逼着看过，不仅无聊，而且难懂，之后也就再也没看过。
思季双手托着腮，冲着扶祁眨了眨眼，道：“你在看什么。”
“书。”
“我知道，我是问你在看什么书。”
扶祁没理。
“啧，你说食不言寝不语吧，我能理解，但你这不食不寝，为什么还是不理我？”思季不停招惹着扶祁。
扶祁自然还是没理。
虽说思季和扶祁才相处了两日不足，但好像思季早已和扶祁混熟了似的，也许再过几天就会就能做到心照不宣的地步了。
可扶祁没那么想过，他也不知道思季是怎么做到如此自来熟的，目前为止他连思季到底是谁都没弄清楚，扶衍也没说清楚，好像也没想说清楚。
“扶祁，你平常都是这样打磨时间的吗？实在是太无聊了吧……”
思季干脆直接趴在矮桌上，挥动着手把扶祁的书扫到了地上。
扶祁看了一眼思季，耐着性子捡起了地上的书。
“其实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出去走走。”扶祁道。
“我能去哪走？我哪都不认识。”
好像也的确是，思季刚进宫不过日余，可能连东宫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别说整个皇宫了。
但扶祁属实也不想带着思季到处走，外面风大，尘土也呛人，其实安安静静看看书挺好的。
思季太躁了，坐不住，可能也是太闲的缘故，要是人真忙起来，哪有躁的。
扶祁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例子，思季说他闲，其实并不然。
他除了要管东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外，还要和皇帝一样阅奏折，这其实还好，重点是还时不时要管皇子们府上那些屁事。
说实话，扶祁虽然算不上娇生惯养，但事情要是多起来他也招架不住，那么多年他身边也没个自己可信的人，就连东宫那帮下人都有一半是扶衍的眼线，至于另一半扶祁也都不信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扶衍会闲的没事来东宫，说的好听是看看这个自己养大的好侄儿，难听了就是打探扶祁的动向。
可让扶祁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会有人忌惮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太子。
他深知皇位不可能传到自己这，他也没想过要皇位，他这个太子的身份不过是个假把式，对外假装关系和睦总能少些麻烦，南启帝也是怕自己处理的一塌糊涂的家事传到外面被评头论足，但好像就算他封了扶祁为太子，外面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
“扶祁，你就带我出去走走嘛……”思季推了推扶祁。
扶祁回过神，收起了书。
“你这是同意了吗？”
“嗯。”扶祁站起身，点点头。
思季冲着扶祁笑笑，随后拉着他就走出书阁，其实思季自己也没想好要去哪走，但至少比在书阁里呆着好。
“我们可以去御花园走走。”扶祁道。
主要是除了御花园扶祁是在想不到哪还可以逛了，春秋苑皇后和一些夫人应该会在，照山亭扶衍会在，其他阁苑也都是大臣办公事的地方，他本身可以活动的范围就不大，没想到偌大的皇宫也只有御花园可逛了。
其实扶祁有一瞬间想要去找扶衍的，但那个想法很快就转瞬即逝。
春天时御花园人还是挺多的，到秋天花都谢了，也就没什么人了。
思季刚想应下，食指突然疼了一阵，他低头一看，食指上的银戒指好像紧了几分，思季摩挲了一下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对上了扶祁目光。
“怎么了？”扶祁问道。
“没事……我只是突然不想去了，我们还是回东宫吧……”
思季想糊弄过去。
“怎么又不想去了？”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不想去了，我们改天再去吧。”说着，思季拉着扶祁就往回走。
扶祁拗不过思季，只好回到东宫。
……
偏殿打扫的也算差不多了，没有了刚开始的那层浮灰，许多用具也都换了新的，也许是太暗，所以殿内点了灯，看起来富丽堂皇，相比刚开始就是天差地别。
思季走进偏殿，简单的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扶祁跟在思季后头，刚要走进去，思季转头挡住了他。
“干嘛？”扶祁一脸不悦。
“我有东西忘在书阁了！”思季道：“你可以去帮我拿一下吗？”
“书阁到东宫来回估摸着有一刻钟，乘轿子也要半刻钟左右，我不去。”扶祁果断拒绝。
“去嘛去嘛，主要是我也不记得书阁在哪里了，你就委屈一下嘛。”思季道。
扶祁看着思季，皱紧了眉。
很不对劲，自从出了书阁后思季就很不对劲，回来的路上也心不在焉，好像急着见什么人一样，回来后又急着把扶祁支走，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主要也是思季的演技太拙劣了。
不过扶祁没想那么多，他也不可能回去帮思季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扭头便去了主殿。
思季站在偏殿的门口看着扶祁慢慢走远，直到看不见身影后，他才松了口气，走进偏殿，关上了门。
“可以出来了。”思季道。
卷帘被掀开，一女子走了出来。
“余风，你怎么来了，”思季坐在木椅上，抬眼看向那女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位叫余风的女子答话道：“没，只是您出来那么几日，小殿下不放心，便让属下来看看您。”
“这孩子……”思季摇摇头。
“还有一事。”
余风凑到思季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思季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倒有了几分愠色。
“你先回去，同小殿下商量一下，等到中秋佳节，我会想办法离开，这几日，你们稍安勿躁。”思季道。
“是。”
“咚咚咚——”
思季给余风使了个眼色，余风会意，打开窗，离开了偏殿。
思季打开门，门口站着扶祁是思季属实没有想到的，他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有吗？没有啊。”思季道。
“有。”扶祁道
其实扶祁刚刚站在门口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到听不到声音才敲响的门，以至于他现在十分肯定。
然而，这个时候，只要死不认账就是最好的办法，思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发现点什么，可一般谁都不会去深究。
“没有，真没有，你也说了，这皇宫戒备森严，哪有人能随便进来呀。”思季解释道：“不信你进来看看。”
思季侧了侧身子，给扶祁让了个道。
“真的？”扶祁半信半疑的走进偏殿。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