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君'章十八
“你……认得思季？”景赴雪道。
“既然我说认得，就定不会欺骗于景公子，若是景公子不放心，可以一同随我去东宫。”扶祁面上带笑。
扶祁都这么说了，景赴雪再拒绝，那就是他不近人情了，再加上也许是心中有一丝转瞬而逝的愧疚，糊里糊涂下，景赴雪就跟着扶祁来到了东宫。
因为车夫还没来，思季是被扶祁抱去东宫的，中途景赴雪几次想让扶祁把思季给他，都被回绝，原来思季真的与扶祁相识啊。
那昨天思季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提到了扶祁的闲话吗，景赴雪有些后悔没事找事说那些话了，思季莫不是生气了吧……
“扶祁，你和思季何时认识的。”景赴雪坐在扶祁屋内的贵妃塌上，看向在床榻前一直盯着思季的扶祁。
扶祁想了一会，回答道：“很久了。”
“他和我见面的时候才十七岁，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高，但是什么都会。”景赴雪谈起他和思季的过往，心中泛起一股酸楚。
“那么多年过去，你们每年都会相见吗？”扶祁问。
“没有，十年来一面都没见，这两天才重逢的，不过我没想到他还能认出我。”景赴雪道。
扶祁没说话。
昨天思季走后没多久，扶衍和齐沁兰都来了，扶祁见怪不怪，毕竟东宫全是两人的眼线嘛，不过扶衍见到齐沁兰也来了，转身就走，好像不愿意和齐沁兰有什么接触，眼神中甚至有点嫌弃。
扶祁和齐沁兰说，来人叫思季，还说要找姓齐的妃子。
齐沁兰脸色当时就变了，还说如果思季再来找扶祁，一定要告诉她，她要和思季见一面。扶祁总觉得思季和齐沁兰关系不凡，但还是派他的幕僚偷偷去找，没想到幕僚还没传来消息，他自己先行找到了，方才让人找御医的时候，已经把消息给了齐沁兰，说不定她来的比御医来的还早呢。
果然，没过多久，齐沁兰就快步走进扶祁屋内，扶祁都被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吓到了。
“母后……”扶祁站起身朝齐沁兰行了个礼，一旁的景赴雪也立马站起来，行了个漠蜀的皇室礼。
齐沁兰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刚想说什么，意识到景赴雪还在场，便扭头道：“景王子，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您先请便。”
虽然没有说的很的明了，但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那思季……”景赴雪道。
“景王子大可以放心，他不会有事的。”齐沁兰微微点头。
齐沁兰都这么说了，再没眼力见也知道她是要和思季单独聊聊，景赴雪抿着唇，转身离开。
景赴雪走了有一会，齐沁兰坐到床榻上，轻轻拍了拍思季的脸：“阿季，阿季，是我，是姐姐。”
扶祁对齐沁兰说出的话实在不可置信，先不说齐沁兰为何有一个相差那么多岁弟弟，昨日见到思季时，思季刚开始显然不知道齐沁兰是南启皇后，两人到底是怎样的姐弟关系，才能如此生疏，又看上去如此亲近呢。
“阿祁，你让凌岁回去吧，凌岁治不好思季的。”齐沁兰转头对扶祁说：“然后你也先出去。”
“母后，他……”
“他不会有事。”齐沁兰斩钉截铁地说。
扶祁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
齐沁兰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将褐色的药丸倒入掌心，然后放入思季唇间，用食指推了进去。
赤色的血咒爬上思季的双颊，而后又慢慢褪去，直到看不出留下的印痕，思季才缓缓睁眼，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化开，他翻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还是晕乎的厉害，半眯着眼侧躺着。
对于思季的到来，齐沁兰高兴中又带着一丝惶恐，高兴是因为与思季分别多年还能重逢，而惶恐，就是因为扶祁。齐沁兰自知有愧于思季，那么多年过去，早在心中成了一个抚不平的疙瘩，可当时她也是迫不得已——圣铃躁动，不是十圣宫能掌控的，而失踪多年的守铃人又怎会在一朝一夕间找到，她只能把圣铃藏于体内，离开鬼谷。
“沁兰姐姐，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说了，要陪我过生辰的……”思季眼眶覆上了水汽，语气有些委屈。
和齐沁兰相处的那三年多，也许不是很长，也许没发生过什么难忘的事，但不得不说，那三年思季一直很开心。
后来齐沁兰离开后，他经常断断续续地做同一个梦，齐沁兰穿着蓝色衣裳，系在腰上的玉带也是蓝色，不过比衣裳深得多，梦到最后，齐沁兰跪坐在雨中，狼狈地寻找这什么，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是我欠你的’，至于她找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一直没有答案。
后来思季脑子抽了找了个大师，大师说来说去一堆屁话，总结出来——他有心结……他当然知道他自己有心结，他想知道的是破解的办法好吗，这么些屁话坑他恁多银子，死不死啊。
所以这事算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不再去找人打探齐沁兰的消息，一是怕被骗，二是不想太多人知道齐沁兰。
“对不起……”对不起，为不告而别，为隐瞒身份，也为私自带走圣铃。
齐沁兰知道带走圣铃对思季有多大的影响，那时候思季菜刚刚当上谷主，圣铃却失踪，无处寻觅。
非议肯定是有的，齐沁兰也知道这些对思季影响很大，不过她实在是没想到思季钉在鬼谷这个位置竟能有二十年，她也没有想到思季敢让鬼谷与朝廷作对，这无疑是将鬼谷和南启的百年情谊摔在地上，可她并不能做什么，她不能再去插手鬼谷的事，更不能要求思季什么。
其实南启对鬼谷的压迫与奴役没有人心里不清楚，只是那么多任谷主思季是唯一一个想着让鬼谷脱离朝廷管控的，这样做是愚蠢的，但更多的是益处。
思季他不一样，不管是在对人的感情上面，还是在对事的执着方面。
“沁兰姐姐，和我回鬼谷吧，引十九他很思念你，我也很思念你，”思季撑起身子靠着床头，“我不怪你隐瞒自己圣女的身份，也不去深究你的苦衷，你待在南启宫，只有威胁和危险，你知不知道最近天由在南启边界动乱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破道士说圣铃就在南启宫，我也知道，圣铃就在扶祁身体里，如果你要保护他，你就会有危险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很清楚……”齐沁兰有些哽咽，“可是阿祁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孩子啊，是我对不起他啊，我怕有人找到他，我就藏着他，他从小到大就一直待在南启宫里，我甚至没有亲自照顾他，我就是怕……”
思季给齐沁挽了挽发，道：“没有人会伤害他，我没有让鬼谷的人去找你去找圣铃，可是我管不了天由的人啊，你也知道天由和南启斗了多久，为了争鬼谷害死了多少人，所以我让鬼谷自成一派，我想保护鬼谷都是所有人，包括你……”
“我不值得的，阿季，我们相识数十年，但相处不过三年多，真的不值得……师父那边，我去找过他，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我只想请你帮我一件事。”齐沁兰道。
“你说。”
“带扶祁回鬼谷，剩下的我会处理。鬼谷既然自成一派，那么出于什么天由也不会贸然进犯，南启和天由那么多年的纠葛也要有个了结了，此次避免不了一战，我只求你，保护好扶祁。”
思季是有想过把人藏到鬼谷去的，但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扶祁，他自私的想让齐沁兰抛下这里的一切回鬼谷，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引十九和他说过，齐沁兰本意是要一个女孩，扶绮，名字都想好了，如果真是这样，圣铃就消散了，不会再威胁任何人，更不能再威胁她和她的孩子。天不遂人愿，生下了扶祁，可不能否定齐沁兰爱他，不管这个“他”是谁，只要是她的孩子。
齐沁兰一直是个负责的人，她不会把扶祁带到这个世界上再不去管他，可她同时也不是一个负责的人，她从来不会对自己的性命负责。
圣女……果真和一般人不是一样的。
“如果我把扶祁带回鬼谷，你是不是就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思季问道。
“我还不能走，南启……”
“你怎么还想着南启？！南启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南启是扶祁的父皇的，不是你的！”思季吼道。
“话不能这么说，南启帝好歹也是我的结发丈夫，哪里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齐沁兰皱眉道。
思季就知道。
他劝不动齐沁兰的。
只是他还是很想知道，齐沁兰如果不是靠着圣铃，是怎么当上这南启皇后的，她没身份没功劳，甚至和鬼谷有关系，她到底是怎么……莫不是有人帮她？是谁呢？又为什么呢？
齐沁兰当上皇后，又对那个人有什么帮助呢？那个人会不会是引十九？引十九是齐沁兰的师父，要是他帮齐沁兰当上皇后不一定是要什么回报的，再说，引十九有的是能力，如果他能靠着什么关系让齐沁兰当上皇后也不是什么怪事，可齐沁兰是怎么想到当皇后的……
一堆问题堵在思季心口，就是怎么都问不出来，最后索性不问了，也不想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齐沁兰想说再说吧。
“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提防，毕竟那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不过我答应你，等一切都过去了，我都告诉你，包括那天，关于谢江楠的事。”齐沁兰握住了思季的手，“求你，带扶祁走，他很危险，我求你保护好他。”
“好，我答应你。”思季松了口，还是接下这个担子。
“最后，小心赤乌……”齐沁兰说的十分严肃，她也知道，告诉思季小心赤乌和告诉她自己小心引十九是一样的，思季也一定不会相信，毕竟思季是赤乌带大的，她还真不知道在思季心里谁比得上赤乌和韩夫人，只是赤乌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这是引十九告诉她的。
她不指望思季能相信她，只是希望思季能多防着点，仅此而已。
何况，引十九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