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君'章四十七
“思季,圣族现在知道的,那都是天上的人才知道的,是天机,是说不得的。”齐沁兰皱眉看着失控的思季,语气颇有安抚的意味,“这世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强行改变是该遭天谴的!”
听到齐沁兰这样说,思季深呼吸了几下,扶着身边的柱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和圣铃呆的越久,他也越来越疲惫,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在身上……齐沁兰口中的圣族人又是什么意思?他是圣族人吗?
怎么可能,他若是圣族的人,又怎么会被赤乌捡去?圣族那么多年并无大灾大难,怎么会有遗失在外的孤儿呢……
“姐姐,那扶祁的命你也不管了吗?”思季冷声。
“总会有法子的,我只求你,别对他下那么快的手,你也会功亏一篑的,不是吗?”这句话齐沁兰说的别有深意。
“你果然都知道……”思季听出了齐沁兰是什么意思,齐沁兰知道思季拟造了一个拾时镜,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什么都知道,圣族什么都知道,却将世人看做傻子一般苦苦找寻一个答案。
的确令人妒恨啊。
“我还有一个问题,”思季说:“你既然都知道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拾时镜外,你是怎么死的?”
思季问题问的犀利,让齐沁兰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论谁都不能够心平气和地讲述自己的死亡缘由的吧。何况还是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之下。
所以圣族人的能力说好也不好,他们很早就会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知道自己会是怎样死亡的,可再如何努力改变都是无济于事,谁说不残忍呢?
“曾经圣铃在我身体里面,我靠它活着,可是它现在在扶祁那儿……若不是圣族的血脉吊着我的一口气,我早该死了。”说着,齐沁兰自嘲地笑了笑,“我想过很多办法改变,想过自己可以斗过天命,想来还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天由……”思季低声道,顿了一会,他又抬头看向齐沁兰:“那你算得到,扶祁的命吗?”
扶祁能活着走出拾时镜吗?思季自己又能活着走出拾时镜吗?这若是也能算到,齐沁兰会看着他们赴死吗?还有引十九,他什么也都知道,那天在他的石洞里,思季看到的,难道就是往后会发生的事吗?
这次齐沁兰不说话了,独自喃喃了一句,似乎又是在道歉,而后便推开门离开了。思季不拦,只是默默看着齐沁兰离开的背影,和二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重合,现在想想……
当年齐沁兰突然和韩夫人交心,会是预谋吗?若真是那样,他们都一切都会是预谋吧。明明什么都知道,非要端的如此模样,叫人想起来心烦意乱。
“她既什么都知道,那她曾和我说的‘小心赤乌’又是什么意思呢?”思季自言自语:“那么大的谜团,到底是谁和谁的恩怨呢?”
那么多年,思李自以为聪明,到今时才发现,好像他信任的人都可以轻易地骗他,齐沁兰和引十九暂且不说,圣族人自然有圣族人的规矩。那赤乌呢?赤乌瞒了什么呢?他的身世吗?
还有谢江楠,二十年前齐沁兰对他说的他也没忘,谢江楠从前是少谷主的人,为什么会参加拜师?不论此,就说少谷主死后,谢江楠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那么那么多年,心中会无对他的怨怼吗?想来不会的,毕竟少谷主死时,谢江楠如此伤心,与少谷主的情分定是不浅……
这样想来,谢江楠对思季忠心耿耿,其中会有疑吗?
不知道,思季都不知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局,我又是什么呢?"思季望着空无一人的偏殿出神:“看来我当谷主二十年,惹了不少人嫌弃。”
思及此,思季眼眶有些发酸。他忽然觉得,那么多年他在心中建立的城邦轰然倒塌,连带着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只剩麻目。
他现在只想睡一会,好好休息休息,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也许才是最好的吧。
褪去了衣物,思季躺在床榻上,没一会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睡觉一直不老实,也许是被子掉了,思季感到越来越冷……忽然,温度又升了起来,似是被毛毯包裹着,有人在旁边吗?思季迷迷糊糊地想着,但他实在太累了,没想多久,就没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思季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睡了那么久,不免有些头晕眼花,坐在床榻上缓了好一会,才转身准备下床。虽然不知道有些什么,思季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床榻上自己睡过的位置,他总觉得刚刚有人睡在他身边。
是错觉吗?
在思季愣神的时候,门被从外边推开了,扶祁手里拿着托盘,走到思季身边,走近了,思季才看清了那托盘上原是放着饭菜。
不过思季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饭菜上,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扶祁看,和齐沁兰的谈话是结束了,这也让思季面对扶祁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愧疚感。
为什么呢?或许是他在扶祁和圣铃之间的抉择显得太没良心,亦或许是他和齐沁兰之间的秘密都拿着扶祁做筹码,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在还没捋顺一切的事情之前,有些抵触和扶祁的见面。
“你怎么了?这样看我。”扶祁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将托盘放在床榻前的矮柜上面,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思季身边。
“没什么。”思季叹了口气,语气不起不伏,没什么情绪。
“没什么那就先吃点东西吧,你这一整天也没吃什么。”扶祁说。
思季点点头,伸手将托盘上的瓷碗端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舀起碗中的热汤,放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确认不烫了,在捧起来喝。
“怎么在床上喝汤,也不嫌脏。”扶祁嫌弃地皱了皱眉 。
“我又不会弄得到处都是,怕什么。”思季嘟囔了一句。
扶祁点点头,装模作样地为思季考虑后道:“嗯……是不用怕,弄脏了大不了和我睡嘛。”
听到这话,思季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颇为无语地抿了抿嘴,“神经病。”
不过提到睡觉,思季突然想到,那个睡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谁?扶祁最有嫌疑,除了他,东宫上下还有谁敢“爬”思季的床?
有了猜测,思季便张口若无其事地问:“诶扶祁,你说今日下午的时候,有人进了我这偏殿吗?”
“为什么……这么问?”扶祁将头撇到一边,问道。
果然……思季眯了眯眼,将瓷碗放回托盘上,抬手将扶祁的的扳回来,迫使他看着自己,“扶祁,我劝你如实招待。”
面对着思季的眼睛,扶祁根本撒不出慌来,讨好般地笑了笑,说:“当时我来的时候看你在睡觉原本是不想打扰你的,只是给你提了提被子,但摸到你的手太凉了,我不是怕你冷吗……”
越说越没气势,想必扶祁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吧。
“扶——祁——”思季拖长着声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特别无耻!我还说呢,怎么睡的那么不得劲,原来是你在这和我抢位置呢!”
思季面色阴沉,像是要杀了扶祁一般,见势不对,扶祁轻轻掰开来思季捏在自己脸颊两边的手,缓缓起身就要离开。思季机灵着呢,能让他这么混过去,倾身想将他拉住,却被躲开。
思季倒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他不会今天必须要讨个说法,哪有随便上别人床的?不是耍流氓吗?思季撸了撸袖子,赤脚下床就去抓扶祁,两人就和七八岁孩童闹矛盾似的,在偏殿里头你追我赶。
“诶你穿上鞋!你鞋……”扶祁一边躲这思季,还不忘出声提醒。
这么一闹,思季心里舒坦不少,面对扶祁也感觉没有那么别扭了。累了,便就喘着气盘腿坐到茶台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防着自己的扶祁。
“你!过来。”思季咬着牙说道。
“我不。”反对地倒也干脆。
“啧,你过来……不生你气了。”思季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我过去干嘛?”
“过来……给你舅舅我捏捏腿。”思季挑了挑眉,摆着架子。
此话一出,扶祁倒不乐意了,还真就走上前,叉着腰站在思季面前,“你还舅舅上了?”
我怎么不能是舅舅了?这句话思季没说,他怕给扶祁真的惹炸毛了,却也欠欠儿地摇头晃脑,挑衅地看着扶祁。
不过思季这副样子,非但没让扶祁生气,还让他觉得眼前人是那样的鲜活可爱,就像一朵充满生机的梨花一样,美的夺人眼光,扶祁也不藏着心思,了当地对思季说道:“思季,你怎么那样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思季愣住,而后耳朵便肉眼可见地红了很多,偏还要装作冷静地以一个玩笑回应:“真的假的,别是‘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你说我好看,没准是那什么来着?哦对,偏心于我……”思季说。
“我怎么记得儿时先生教的是‘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呢?”扶祁加重了那个“妻”字。
思季自然理解扶祁的意思,便也反过去逗他:“是吗?可是我好像只记得‘吾妾之……’”当然,也加重了“妾”这一字,不过还没说完,思季便被扶祁的一个眼神瞪得噤了声。
切,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