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小田父母离异,母亲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办完手续的那天清早连招呼也没打,收拾好行李和财产一走了之。
父亲因为无法接受妻子的背叛开始酗酒,时常不见踪影。
没有钱支付房租的第三个月,黑泽小田被房东赶出了家门,像条流浪狗在街上流浪,满街乱窜着乞讨。
有人发现了她,将她送去警察局或孤儿院,查清了她的身世,不久后就把她送去祖父母家照看。
但祖母有时看见她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心中厌恶,又或许还夹带着点重男轻女的感情,常常虐待她,小田受不了于是又跑出家门流浪。
那会儿年纪五六岁,记忆模糊不清,小田只记得自己的眼睛感染了,发了高烧,倒在街边苟延残喘,闭目等死。
来来往往经过的人见她蓬头垢面,身上还有恶心的疾病,纷纷捂住口鼻绕着她走,生怕她的疾病会通过空气传播给他们。
这时候晴子出现了。
晴子像个小天使,穿着白色的公主裙,蹲在她面前关心的问她:“是不是很痛。”
她背后的阳光耀眼刺目,刺激得小田已经烂掉的眼睛流出眼泪。
在小田木木的点头之后,晴子和她的爸爸妈妈将她送去医院接受治疗,等她痊愈又将她收留在家,像对待第二个女儿那样对待她。
小田和晴子成为了好朋友,她们形影不离,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做一切对她们来说有意义的事情,就像一对自出生起就没有分开过的连体婴——这是黑泽小田坎坷的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火势越来越猛,大量有毒有害浓烟笼罩了慌不择路的逃生人群。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第八小学校长田中幸子和副校长山下节度,几次把学生推出火海,二人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然而还在努力张开双臂将学生保护在身后,避免踩踏事件发生。
火浪烤瞎了他们的眼睛,也即将夺走他们的生命,然而在整个人被烧成焦炭前,依旧屹立在墙边围护着几位被浓烟呛死的学生。
三班的班主任,她已冲出剧场,回头看见还有许多学生在里面叫喊,又转身冲进火场,一次次抱起或不知所措,或嚎啕大哭的学生向外逃生。
当她又一次抱起学生冲出大门的时候,铝帘门突然滑落下来将她卡在门下。她当即用手死死顶住大门,双手和脸部的严重烧伤让她整个人像从地狱中走出来,肢体如滴油的蜡烛一样在融化。
剧痛之下她仍然顶着逃生通道的大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绝不松手,最后活生生被烧成了焦炭状的人形立柱。
教导主任吉野英士座位靠后,逃生本不占优势。但他身体素质过硬,一路踩着小学生冲到逃生第一线,挣得生机。
“吉野老师!请帮帮我!”一个半截身子被倒塌的舞台压住的男孩认出了他,抓住他的西装裤脚,试图让他帮忙把废墟挖开:“我是奥数班第一名北原苍介,上周我爸爸北原朔方还请您吃过饭您记得吗?”
吉野英士的回答是冲男孩的头踢去一脚。
这一脚用上了成年男性全部的力量,男孩脸骨碎裂,鼻子歪斜,两眼一翻失去意识,耳朵嘴巴和鼻子均不同程度流出掺杂清液和灰白色膏体的鲜血,整个人很快被火焰吞噬。
紧急避险就算迫不得已杀了人也无罪,最多被判两年刑期,运作一番很快就能出狱。
可若是这男孩有机会活着出去指认他渎职且见死不救,那前途可就真没了。
当众人展现千人千面,纷纷冲着唯一的逃生通道涌去,断了一条手臂的小田却逆着人群朝火海里冲,火舌舔舐过她的脸、手和脚,带来火辣辣地炙烤疼痛。
小田不为所动,很快皮肤就失去了知觉。
浓烟遮蔽视线,小田只能在地上匍匐寻找,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一个个凑近翻看,辨识,搜寻晴子的踪迹。
最终她找到她了。
找到晴子的那一刻,小田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懈了,小田跪地蹭到晴子的身边,用没断的那只手将晴子搂在怀里,坐在地上,任凭大火在身旁熊熊燃烧。
晴子和她不同,晴子善良,大方,热心,温柔。
她冷漠,小气,阴暗,暴躁。
可为什么这么好的晴子被这样对待,没能活下去?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晴子了,还要将晴子夺走?
她的生,,命,,之,,光。
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生命的最后一刻,小田没有哭,她低头,嘴唇颤抖地吻了吻晴子光洁的额头。
肆意蔓延的火焰吞噬了二人的身影。
剧烈翻腾的火舌中,只余一双死死盯着舞台的黑色眼球,倒映熊熊燃烧的火光。
一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
咒术师从来不是正义的伙伴。
夏油杰成为咒术师执行许多次任务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们躬行黑暗,侍奉光明,秉持强大,保护弱小,不宣誓效忠于任何个人、国家或宗教,咒术师组织作为人类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只为维持着文明社会安定有序运转,普通人生活不受超自然生物影响而存在。
必要时刻游走于黑白之间,成为灰色的代行人。
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预设,夏油杰清楚的明白,病床上躺着的人周身布满污浊黑气,没有实体咒灵出现,却被咒灵所困扰,很大可能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受人诅咒。
但任务就是任务,夏油杰拉开蓝色的围帘在心里告诉自己,何况一个老人气若游丝的躺在病床上,试问何人能不生出些许恻隐之心呢?
锄强扶弱,弱者生存才是文明社会的主流,抛开因果报应不谈,一个饱受超自然力量折磨的老人,瘦骨嶙峋,虽生犹死,躺在病床上失去自理能力,难道不算是弱者吗?
或许在高尚的思想里,还夹杂着些许为保持100%任务完成记录的私心,总之夏油杰张开手掌悬停在老人面孔上方,发动咒灵操术。
老人瘦成骷髅一样的脸上出现重重虚影,很快浮现出一个男人痛苦的脸孔,他口中愤怒地嘶吼,字字泣血:“我女儿受到什么苦,叫他也要受什么苦!”
不消片刻,夏油杰掌中出现了一颗漆黑的咒灵球,然而这对于老人身旁庞大的犹如实质的黑气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第二个被抽离的是一个憔悴的女人泣不成声的虚影。
“我女儿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我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却没有守护好她!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一个接着一个,咒灵球多到手里已经那不下了,夏油杰的额头上浮现出汗珠,只得召唤鹈鹕咒灵,收纳多余的咒灵球。
之后接连抽离七八只不成型的咒灵,黑气依旧没有减少的趋势。
夏油杰知道,现在他所抽离出来的咒灵,大多数只有蝇头实力,基本没有吸收价值,但数量庞大,连绵不绝。
他感觉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与试图用一只小杯子舀空大海无异。
夏油杰忽然对自身所做之事的意义产生了动摇:已知病床上的老人做了错事,而因他行为付出代价的受害者们,在现实中无能为力,未知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的前提下,只能通过咒骂和诅咒来实现报复。
——那么到底谁才是弱者?他所要守护和捍卫的,又究竟是什么?
面对数百只痛失所爱的蚂蚁的力量,此时此刻,夏油杰深深地震撼了。
他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一时没注意到一头稍稍升高了的病床上的老人已经苏醒,直到被酷似鸡爪的手紧紧地抓住才回过神。
“......救我!”同生不如死进行了长期斗争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说,神情惊惧,充希翼,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抓住夏油杰,不容他挣脱:“有火在烧我的身体和脑髓!”
困惑的思绪犹如跗骨之蛆纠缠着夏油杰,心神紊乱下他连安抚病人的话语都说不出口,挣脱情绪激动的老人的手,任凭身后的医疗仪器闪烁鸣叫个不停,落荒而逃一般快步走出病房。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们鱼贯而入,急救措施有条不紊,专业高效,显然经历多次这种病情反复的情况。
守在门口的桑田监督看见夏油杰走出开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手指试了好几次才捏起一支,手有些颤抖的送往唇边,“任务完成了吗?”
连续问询两遍,夏油杰发愣的眼神才逐渐清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打算在病房门口抽烟的行为,连忙收起香烟,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张口语塞:“我......”
出于专业性,夏油杰想说,这不是普通的咒灵。如果要彻底清除诅咒,就得一个个找到那些诅咒了前田议员的普通人,想办法化解他们的怨恨。
然而夏油杰明白这话不能说出口,因为他无法预想,如果因他的话语而矛头直指那些饱受凌。。。辱的普通人,他们所承受的‘化解’方式又是什么——在未知前田议员的痛苦源自于他们之前,都没有任何弥补行为;那么在知道之后,他们又将遭受什么?是威逼利诱?屈打成招?让他们本就痛苦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为了100%任务的完成率和不菲的佣金,他真的能够做到对那些身处痛苦中的人视而不见,成为掩盖罪恶的帮凶,将他们的安危弃之于不顾吗?
陷入两难境地的夏油杰只觉得呼吸困难,他觉得周围环境逼仄,想出门透透气,于是找了个理由:“这是双人任务,需要配合。我得跟同行的另一位咒术师探讨一下祓除方式,她刚才有事没上来,现在我去找她。”
说着摸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打电话,一边步入电梯,电梯门关上前还和桑田监督神情稳定的点头示意。
实际上铩羽而归的夏油杰,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医院大门,迫切的想听AE86对此次事件有何高见,却发现门口的车不见踪影。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