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邵努力张开嘴,磕磕巴巴,“公子,别...别客气,叫我张邵就行。”
朱憬怀终于不再憋着,哈哈笑道,“你别叫他先生,他一个大老粗不好意思。”
江玥无语,一个称呼而已,至于吗?
“张将军,”江玥换了一个称呼,“咱们出发已经好几天,襄阳是个大城,本该歇息两日,只是人事这般复杂的地方是非也多。”
“殿下是亲王,就算无缘皇位毕竟也是宗亲,岂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冒犯的。”张邵中气十足。
朱憬怀早就打算在襄阳停留几日,连续赶路这么久,他实在闷得很。
江玥看张邵的脸色已经正常,朱憬怀也恢复了认真的神色,她本想劝一劝他们,只是到达下一个大城市要好几天,这一路车马劳顿,江玥也不好言之凿凿地说些未来的事。
“依殿下的意思吧,只是殿下出入一定要万分谨慎,不可独自一人出门,便是宴会上也不能离开臣下们的视线。”
这其实是在叮嘱张邵,他们必须派人轮流盯着朱憬怀。
张邵点头,殿下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
“殿下不可过量饮酒,最好一点都不要碰。万一被人利用下了药,至少要沾上一身腥。”
江玥并非杞人忧天,朱憬怀也明白他现在的处境。若是闹出些不雅之事,他身边只怕又要被塞些什么人,甚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他没有了角逐皇位的机会,但他的封地天高皇帝远,京中那些人也并非都是心胸豁达的。
既然要停留在太子的地盘,江玥其实很想设个局顺路给太子添些堵,奈何他们这边人手欠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说的江玥了。
算了算了,进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别主动挑事了。
若这里真有人想借机做点什么,再看看能否将计就计咬下太子一块肉来。
江玥细细叮嘱各项事宜,给人打工不容易,她看着对面朱憬怀和张邵只不停点头,顿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江玥让悦凌客栈将她需要的药材移送到在襄阳的分店,约好了今晚去取,所以并没有陪朱憬怀去参加接风宴。
朱憬怀刚到,本想推拒这些累人的应酬,但听到有一位致仕的前南烟官员想拜见他,襄阳知府蔡文浩又三请四请,朱憬怀便带上张邵等几个身边人去了。
江玥带上阿顺,二人身着夜行衣一路施展轻功去取药材,来去很顺利,只是阿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江玥先自己回了驿馆。
朱憬怀已经歇息,问张邵打听了一下宴会上的情况,得知并未节外生枝,江玥放下心。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偷偷进去取点血,免得醒着的时候每次都要费些唇舌还要听他叽叽歪歪。
只是看向像佛爷一样守在门前的张邵时,江玥选择明日再说。
张邵见小侯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他不明所以,遂继续守门。
江玥的武艺比朱憬怀身边的人都高,所以把她的住处安排在了朱憬怀的隔壁,方便随时护驾。
连日赶路,今晚又来回奔波,江玥十分疲惫。
没有阿顺照顾,江玥简单梳洗了一下,准备休息。
突然门外乱糟糟的,江玥皱眉,细细分辨外面的声音。
“张将军,殿下可有被打扰?”可能是来人的头目在询问。
“不曾,殿下已经安歇。”
“有个盗贼向驿馆这里跑来,万一伤到殿下臣等万死难赎其罪。有劳将军代为进去请安。”
张邵也担心出事,便进去确认了一下。
得知他们要找的人不在里面,来人并没要进去搜查的意思,只是提出想搜查一下旁边的几个房间,希望王爷的人能配合一下。
江玥听到这里,知道免不了让人检查一番,她确认并没有放女儿家用的东西,便躺在床上等人敲门。
等人搜查过后,江玥将门关上,回到床边。
她将床上的被褥之类掀起来,俯身敲了敲光秃秃的床板,突然“哐”地一声从床下传来。
江玥用耳朵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才幽幽开口,“出来吧,人走远了。”
“我好像中毒了。”床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江玥知道自己下的什么毒,“那药只是暂时压制你的武功,又不是不能动,你可别装瘫痪。”
很快,有一只手从床底伸出,然后是头顶。
一位少年费力地从床下慢慢爬出来,出来后并没有起身,而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他身上十分脏乱,从江玥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灰土。
江玥耐心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看眼前这人没有起来的意思,“别装睡,自己起来。”
少年慢慢睁开眼睛,轻轻抬起头尽量清晰地说,“没...没有装,我快...撑不住了。”
语气虚弱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江玥赶紧上前查看,只见人嘴唇发紫脸色惨白,嘴角还带着若隐若现的血迹。
之前就受过伤?
江玥就着他现在的姿势探上他手腕。
很严重的内伤。
“可有外伤?”
“没...”
江玥起身去打开随行的包裹,挑出几样药材。
又走到桌案前,看着今晚刚取的药犹豫了一下,取出一钱血竭。
这味药虽然珍贵,以南烟王的地位再弄一些来不算太难。
已是后半夜,再去煎药是不可能的,江玥将药磨碎,拿了一碗水走到那人身边。
“翻一下身。”江玥提醒他。
少年神志还算清醒,顺着江玥的力道慢慢翻过身体。
江玥将药末倒进他嘴里又喂了他几口水,确认他已经吞咽下去才将一应用具收拾起来。
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江玥从床上拿起她的被子给少年盖上,让他先凑合睡一觉。
只是在给人掩被子时发现他的胸口处似乎有东西。
咦?
她隔着被子摸向鼓出来的一处,很坚硬。
将被子掀起,江玥从少年怀中拿出来一只嵌满宝石的金鉔,不得不说,单看外形,和朱憬怀给她的那柄匕首真是绝配。
江玥仔细端详了一下,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将金鉔紧紧攥住,看了眼昏迷的少年,起身出门。
很快江玥带着刚被叫醒的朱憬怀和张邵进来。
看到少年还躺在地上,江玥松了一口气,让张邵将他绑起来。
“现在还缺一些药材,臣再想想办法。”
“明日我们继续走吧,不能再停留。”
可以诱发朱憬怀毒发的药引竟然就这样让他们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江玥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
“臣感觉再留下去会很危险,只是改变计划总需要一个理由。”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现在这两方面并没有机会可以利用。
有什么事情值得朱憬怀这个亲王改变主意紧急赶往封地呢?
“急着成亲?”“有人行刺?”
朱憬怀和江玥同时提议。
江玥看向朱憬怀,“殿下可是有心仪的姑娘?”成亲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不过如果正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不能作为理由。
朱憬怀讪讪,他听到了江玥说的“有人行刺”四个字,知道这个主意是最好的。
“没有没有。”朱憬怀连忙摆手,“江公子的提议很好。”
“谁来扮刺客呢?”张邵问道。
这个人必须隐秘且是足够信任的人,万一有人趁机假戏真做就糟糕了。
江玥瞥了一眼身旁被绑着的人,一个手刀向他脖颈劈去。
“我来。”确保那位少年几个时辰内不会再醒来,江玥与另外二人详细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个人选只能是江玥。
朱憬怀完全信任江玥,并不会有任何异议。
长着朱憬怀脑子的张邵自然也没有异议。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第二日一早朱憬怀提议要去襄阳城转转。
他要去街边用早膳,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虽然南烟的藩王在襄阳体察民情实在有些不靠谱,不过皇室子弟出门大多都是这些借口,官员们早就见怪不怪。
蔡文浩安排了人手护卫。
朱憬怀正坐在一个豆腐脑摊位前大快朵颐,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手执长剑刺向他。
张邵紧急护驾,朱憬怀强装镇定地退居一旁。
来人很有针对性地打伤几位护卫,将朱憬怀身前的人一一踹翻,再次向朱憬怀的门面刺去。
朱憬怀看现场只有张邵和他站着,其他护卫都倒在地上,卖豆腐脑的小贩颤抖地躲在摊位后面。
眼看刺客的剑就要刺到朱憬怀的心口处,张邵挥起大刀砍向刺客的剑,使得剑落了空。
这个小摊在一个短小的巷子里,平时来往的人并不多,更何况他们出来的太早,街上还没有多少人。
眼看着张邵和刺客紧紧纠缠在一起,一位手臂受伤的侍卫快速爬了起来跑出小巷。
不到一刻钟,那位侍卫带着一大队巡逻的士兵赶来。
他们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离开,张邵紧张地挡在朱憬怀面前。
朱憬怀的状态还算好,应该没有受伤。
“臣等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朱憬怀面色难看地摇摇头,一言未发。
他们没有听到回应,自是不敢起身。
“摆驾回驿馆吧,回去告诉蔡知府,务必将刺客抓获送至南烟城,我们殿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亲王。”
张邵严肃地说完,便护着朱憬怀先行回去了。
身后的人远远跟着,连带着伤员,稀稀拉拉占了半条街。
“什么?要送到南烟?”蔡文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