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当初闹出的事情令刘府颜面尽失,在尚主一事上也变得被动。
三公主是中宫嫡出、太子胞妹,自己儿子也是年轻俊才前途无量。
公主对自己儿子有心,刘璋和老妻怎么会不生出些别的心思。
只是当初自己感念江家的救命之恩,看着两个孩子年龄般配,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便一时冲动给孩子定了这门婚事。
如今想来确实懊悔不已。
刘璋起初并不是一定要悔婚,只是不太想匆忙做决定。
奈何太子并不支持刘钰尚主,反而觉得和江家的亲事好,正因如此他才半推半就地默许了江玥入京。
再想到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刘璋不禁头疼。
老妻和女儿竟胆大包天,给儿子下药,撺掇着三公主和儿子有了夫妻之实。
陛下震怒,太子也十分不悦。
儿子清醒过来后直接回了国子监,再也没回过家。
一个多月了,陛下也不赐婚,老妻因为可能面临的祸事十分内疚,终日以泪洗面。
多亏太子作保,还有女儿在陛下心里也有些分量,刘家才没有被问罪。
陛下只是将他调出京城,已经是很好的收场了。
儿子今年不过十七,婚事也不必急,且只要三公主还未成亲,他也不敢再给儿子相亲。
出京也好,总比全家都完蛋了强。
他去找过儿子好几次,都被堵了回来。
现在他也看开了,儿子要留下就留下吧。既然一心在读书上,明年春闱能拿个好名次也是好事,何必一直逼孩子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日看安国侯的样子,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璋知道安小侯爷失踪了,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刚刚安国侯一来便问有关江玥的事,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刘璋赶紧叫了心腹,让人去打听一下那日在悦凌客栈的所有细节,但愿不要像他想的那样。
安国侯一心急着找女儿,甚至为了保险起见都质疑了江玥的性别。
江玥不知道自己放的两句尸体还能帮到安国侯,她终于把账本梳理清楚了,直接让人通知朱憬怀和墨魉去书房。
江玥对于墨魉的存在是很高兴的,终于有个人能一起商量事情的了,所以她决定以后只要墨魉在都要叫上她。
江玥不是个会卖关子的人,人到齐后她开门见山,“襄阳应该有经手盐矿的事。”
朱憬怀和墨魉也拿到了手抄本,知道这是襄阳知府和太子系官员往来的明细,包括银钱的来源和流出。
只是并没有关于盐矿的记录。
“里面并没有关于贩盐的记录,你如何断定?”墨魉询问。
看朱憬怀同样疑惑,江玥解释,“不知是俞闵拿到的账本本身有问题,还是他有意抹除了相关的记录。”
“但改动账目的人在术数方面怕是不太好。”
术数方面不好?
“好多处银钱的来源都对不上,我把有问题的账目放到一起看,发现几乎每个月入账的总数目都是错的,支出上也有些规律。”
“我把这些明细重新计算了一下,发现除了大部分的错误在 1000 两以内,有近 10 处正好差了 30 万两整。”
“所以我大胆猜测,原先襄阳知府每月都有一笔 30 万两的银钱进账,这位改动账本的人大约是想把这笔收入抹掉,只是重新计算时算错了。另外还有几处忘了重新计算,导致这个账本错漏百出。”
“再从银钱流出来看,给到京中两位官员的银钱或多或少,但总数都是 20 万两。给到太子母族那边始终是 5 万两,大概他们是约定这样分的。”
朱憬怀疑问:“这银钱有没有可能与盐矿无关。”
江玥:“当然是有可能的,但四年内每月进账 30 万,这个数目真的很大。如若能证明属实,只怕也是个不逊于私开盐矿的大事。”
确实是这样,从这个账本上的人也可以看出东宫的部分势力,甚至有那么几个很出乎朱憬怀的意料。
万万想不到这些大人竟然都参与其中,这账本若属实,只怕全国的官场都要震一震。
朱憬怀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太子的差距,当时江玥知道他手下人手不多,竟然没有失望,这些天还一直尽心尽力辅佐。
朱憬怀内心十分感激,他想,这位小侯爷或许也是对他有好感的,看来他真的有机会赢得芳心。
江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话,“我还需要些时间,根据账本上的情况看看从谁那里入手更好,还有那位俞公子,以后也要安排人监视,他方方面面都很怪异,绝对不只是一个账房这么简单。”
而俞闵那里也正在谈论这件事,“我把有关盐矿的抹掉了,他们看不出来。”
一位中年男子也在屋内,“这样账会对不上吧。”
正是江玥那日在屋外听到的声音,如果江玥在,一定可以认出来。
俞闵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胸有成竹:“我重新算过,他们看不出来。”
俞闵已经把原账本交给了眼前的男人。
“你以后不要再来,我有事会唤你,他们最近一定会盯着我,那位江大人很棘手。”
中年男人请示:“不如属下去杀了他。”
“容易暴露,我自己小心些。你们和那位太子殿下商量得怎么样了?”
马上到手的利益可不能被朱憬怀和那位江公子给毁了,只要他们和大臻太子互利共赢,大臻官场内部就算乱成一锅粥,也和他们大虞没有关系。
“那位大人怎么样,好打交道吗?”
“很精明,不过还算有诚意,京城那边有些官员调动,不知道以后和我们碰头的人会不会变。”
俞闵在这里行动不便,不好频繁联系手下,很多事情只能这样交由属下自己做主。
他本身就势单力薄,跑到大臻这里也是没有办法,只希望他能利用盐矿的事分一杯羹,也好逐渐壮大势力。
他当然不知道,他自以为重新算过且十分严谨的账本,实际上给江玥送了太多的信息。
依俞闵的想法,只要不涉及盐矿的事,南烟王和那位太子狗咬狗是好事,方便他们大虞渔翁得利。
最好是一直保持平衡,千万不要一方独大。
在关键时候,俞闵不介意给双方都拱拱火,让场面热闹起来。
江玥听朱憬怀和墨魉讲了李老汉的情况,看墨魉安排的挺好,就没有再过问。
因为俞闵提供的账本错误太多,并不能直接作为有力的证据,江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阿顺,师父还是没有回信吗?”江玥回到房间后问阿顺。
她真的需要师父的帮助。
“没有。”阿顺点头。
“但是有写信给我。”她补充。
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只给你不给我,拿给我看看。”江玥好奇,她写了好几封信都不回,为什么专门给这个丫头写?
阿顺顺手从桌角拿起两张纸,“这个,八日前到的。”
八日前?“你怎么不说?”她一边埋怨一边开始阅读。
越看越无语,江玥简直不能忍,“专门给你写信骂我?”
“也不全是。”阿顺是个严谨的人。
江玥强忍着愤怒往下看,“咦?这刘家果然有胆色,敢让儿子和公主生米煮成熟饭,现在的人做事真是没底线。”
江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大概公主更喜欢刘钰一些,也更主动一些,所以皇帝老子才没把刘家一家都砍了。
她嘲讽:“这刘家,一个姑娘进宫做娘娘还不够,还想打公主的主意,一个多月前的事吧,皇帝还不赐婚,看他们怎么办。”
阿顺后来也知道了,当时在京城自家姑娘背着她做了不少事,那她肯定是不想和刘钰成亲的。
看江玥嘲讽刘钰不能尚主,阿顺有些忍不住提醒她:“姑娘你接着看。”
于是江玥停止嘲讽继续看下去,不过几息,江玥暴怒:“还要我成亲?”
“师父不会和人家有什么交易吧,这是一定要把我卖了?就刘家这个样子,我就算进了他家的门,他们会尊重我吗?”
阿顺想了想,“姑娘,刘璋是有些优柔寡断,但和公主这事也不全怪刘家。我看刘钰挺有骨气,姑娘若不喜欢他父母就把他拐到咱们山上去。”
江玥瞪她一眼,“这刘钰和公主有了肌肤之亲,还要让我和他成亲,他真的是我亲师父吗?”
阿顺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她比江玥大五岁,“当时我上山后您才来,我亲眼看着姑娘你拜道长为师的,道长绝对是你的亲师父。”
江玥听这话更生气,“我需要钱不给我,我需要人也不给我,我命令那些人做事,他们完全不理我。”
亲师父,呵!“怎么?难不成师父在外面还有徒弟?家花不如野花香是吧?”
阿顺知道她只是在发泄不满,也就不再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道长的命令,她无能为力。
依她的想法,就算姑娘不是贵族小姐,毕竟也是他们这些人的少主,道长不缺银钱也不缺人手,确实不必去刘家受委屈。
“大约是道长真的看好这位刘公子吧,中宫嫡出的公主都这般喜欢他,想来也不算辱没姑娘。”
江玥嗤之以鼻,“三公主能被刘家骗着用着这等不入流的方法倒贴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眼光。”
“她去跪求她的皇帝爹都比这有用,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刘钰负气不再理她,刘家只会觉得她是个愚蠢的工具。连皇帝都不愿意赐婚,可见刘钰也就那样吧。”
阿顺无言反驳,只能陈述她的无奈,“毕竟是道长的意思。”
江玥现在一想起她师父就来火,“什么忙都不帮,我不听他的,反正他喜欢云游四海,如果非得让我成亲,那就来南烟找我吧,我当面和他说!”
江玥又补一句,“再说,婚书都没了,刘家就没打算履行承诺,还成亲?他这么喜欢刘家,他自己嫁给刘钰吧。”
阿顺听着她家姑娘的话越来越离谱,本不想再发表意见,但考虑到她毕竟是一位忠仆,还是决定提醒江玥。
“姑娘,道长已经知道了,您给刘家的那份婚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