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并没有带朱憬怀跑路的打算,她敷衍了几句,问他别的要紧事,“很快就会有难民涌来,到时候要怎么安置?”
梅总督看了江玥一眼,“已经开始大量购买帐篷和米粮,至少让百姓们活下来。”
“这战事不知道要有多久,马上就入冬了,只怕帐篷不够御寒。”南烟不算太冷,但夜间温度是有点低的。
不会冻死,但老人孩童很容易生病,只怕大夫是不够用的。
梅总督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南烟四季如春,帐篷勉强够用,到时候支几个棚子熬粥,应该可以撑过去。”
江玥有些别的心思,看这位梅总督似乎不大愿意和她商量事情,她便住了嘴。
朱憬怀叮嘱梅总督赶紧筹备,同时准备一批粮草,只怕战事紧急要从南烟调用一些。
朱憬怀虽不懂战事,也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如今战事突然爆发,只怕是需要他们附近的这些地方支援的。
“南烟边城的布防如何?万一南诏和大虞联手,咱们这里也会变成战场。”
“臣已传信给杨将军,要盯紧南诏,加强守卫。”
南烟虽然离边城有些远,毕竟也是边陲重地,朱憬怀作为藩王,是有军政大权的。
换个角度说,南烟出了事朱憬怀是要担主要责任的。
梅总督希望他离开确实是担心他的安危,另一个原因是有些怕他乱指挥。
虽理论上朱憬怀负全责,实际上出了事要层层向下问责,还是下面的人受罚。
看梅总督无其他要事,朱憬怀便让他退下了。
“你可是有话要说?”朱憬怀看向江玥,他的直觉告诉他,她还有事没说。
江玥听他问,就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主意,就是有点损,不过对咱们南烟是好的。”
朱憬怀看她这神态,兴致勃勃地说:“说来听听。”他可不在意什么损不损。
“咱们南烟什么都好,气候好,土地多,奈何人太少。咱们毕竟远离内地,商贾来往不便,百姓们不富裕,养不起很多孩子。”
“如果这次能把难民们都留下来,让他们在此安家,再配合鼓励生育的政策,也许再过十几年南烟人口会多起来。”
“留下来?等战事停了他们就会回家吧?”朱憬怀觉得有些困难。
“虽然咱们和交州都是边陲城市,但南诏国与咱们是交好的,两国还会做些生意。大虞就不同了,咱们和他们很容易有摩擦,一旦不备可能就会打起来。”江玥陈述南烟的优势。
“咱们地广人稀,这些难民来了可以给他们分地,现在还可以种上一季粮食,最晚明天夏天就可以有收成。”
“再多准备些木材,可以帮他们慢慢把房子盖起来。”
朱憬怀觉得不乐观,“他们最多在这里住上两个月,如果战事停下,他们肯定会在过年前回去。”
梅总督会担心战事蔓延并没有错,毕竟要做最坏的准备,可在朱憬怀看来,只要安国侯一到,大虞肯定就退兵了。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一向令大虞将士闻风丧胆。
江玥的直觉却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殿下,安国侯驻守交州十余年,一向谨慎,这次怎会在京中如此之久,纵然有再多的原因,他自己肯定会有一个判断。”
安国侯在京住了快四个月,往年若请安一般也是住两到三个月。
他离开时必定会判断时机,没有返回也定是自信交州不会有事。
那大虞突然扰边,还不是小打小闹,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定不会是小事。
“殿下,凡事没有绝对,只是我觉得错过这次机会实在可惜。”
他们给流民提供给吃食和住处,这些可都是由南烟的库房来承担的。
朱憬怀是怕偷鸡不成反噬把米,“交州那边的人可不傻,咱们一提分地,他们就会猜到是什么意思。”
届时人家一号召,这些流民一溜烟都回去了,他们不就白出钱了吗?
南烟的财政可是一向不富裕。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只怕梅总督不会同意,而且这事确实算趁火打劫了,他和江玥无所谓什么名声,那些大人可是十分在意脸面的。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咱们南烟这里山好水好,奈何因为商贾少,百姓们都穷的很。”
“尤其是他们住的很分散,便是想做些小生意也不方便。如果能通过一些渠道,把咱们本地的茶叶、大米都卖到别的大城市去,百姓们生活有盼头,咱们库里也能多收些税金。”
南烟不临海,不然还可以建港口出海做些生意。
生意做起来百姓才能富裕,人数才会多起来,还能吸引他乡的百姓定居在这里,这对南烟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朱憬怀觉得这个思路好,其实东西是不是非常有特色不是重点,只要质量不错,有渠道卖出去就很好。
“你是说本地的这些茶叶,还有大米都可以一起运送到内地去卖是吗?”
江玥就是这个意思,“殿下怕是已经调查过了,我和悦凌客栈有些渊源。我本来想让悦凌客栈来收,奈何家里人因为我不听话不肯应我。”
这件事朱憬怀确实知道,当时意识到悦凌客栈是安国侯的产业时,他也是震惊的。
这个客栈在多个大城市都有分店,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安国侯的家底果然丰厚。
当然朱憬怀想娶安小侯爷不是图人家的家产,他是图人家安国侯的军功还有在朝中的地位。
“你找到了别的渠道?”
“还没,可以把南烟有名的商贾请来,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这些商贾走南闯北,肯定多多少少有些门路。
这是个好方法。
“所以,不论是盐矿还是鼓励经商,南烟总是能越来越繁华的,但若人不够,事情是做不来的。”
最简单的,他们这些百姓能种出多少大米?如若都不够自家人食用,如何去卖呢?
如果不是突然有战事,他们已经打算把盐矿的事和俞闵那个账本都上报朝廷了,先把盐矿接了,马上就能来钱。
至于后面有什么事就随机应变吧。
她发现越是谨慎反而越是束手束脚,朱憬怀是藩王,是皇帝的亲儿子,只要不是谋逆大罪根本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他们还有人证物证。
一想到背后有人在推动,她就有一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朱憬怀不是什么道德完人,能让他的藩地多些人他当然高兴。
“这样吧,等人来了先给他们分地,让他们耕种,至于房子还不急,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再说。”
没必要让那些官员一下子都同意,分步骤做嘛,给他们分地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很明了。
朱憬怀的脑子有时候也挺灵光,确实这样会好办许多。
“殿下,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留下这些人,交州和咱们一样是地广人稀,我们唯一比他们好的就是安全些。”
“可是把给流民分地这样的名声打出去后,其他地方日子艰难的人可能就会愿意来,慢慢一传十十传百,这也是吸引人的一种方式。”
很多地方都不比南烟地多,说不定真的引些人过来,人多了,做生意的人才会多。
朱憬怀时常感慨江玥的睿智,她做事一向灵活机变,而且目光长远。
朱憬怀还想不到发展藩地这些事,江玥都提前帮他考虑了。
“盐矿的事...”江玥一顿,哎呀,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刚刚梅总督在竟没有来得及和他讲。”
朱憬怀听她说也觉得自己记性变差了,但看她懊恼的样子倒是觉得新鲜。
他笑着请人去再把梅总督唤来。
梅总督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回府,后脚传唤他的人就到了。
殿下叫他?可有急事?刚刚怎么不说?
他来不及喝口水,急急忙忙又去了王府。
其实因为江玥在,朱憬怀容易被分心,每每有人来书房商量事情,总是忘了给人上茶。
他和江玥是早早就喝上了,人家半路来的二人都想不起来招待得细致些。
更是别指望张邵这个粗神经。
这种事能有一个领事宫女最好了,奈何朱憬怀一向不喜宫女照顾,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抵触。
没人能勉强南烟的老大,大家就这么凑活着过了,反正有茶就喝,没茶也没人敢直接要。
梅总督反正是不敢。
他又匆匆忙忙地赶到到王府的书房,看还是这两位,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他稳稳地行了一礼。
“不知殿下叫臣来有何事?”
朱憬怀面前放着两封信和一只箭,他严肃地看着梅总督:“确有大事。”
“你且坐下,看看这两封信。”
梅总督看江玥面前还放着一本册子,但他没问。
他的直觉很不好。
他依朱憬怀的吩咐坐在二人对面,将其中一封信拿来开始看。
朱憬怀和江玥一直盯着他的神色,他先是吃惊,然后又皱起眉头,抬头看到那二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顿时心跳加速,十分紧张。
若在他的辖区有这种事,他说自己不知道谁会信呢?
他的手有些抖,尽量控制自己稳住,拿过来另一个信封,取出信后看到那四个字时好似看到了鬼,他轻声呢喃:“这...这...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