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喀耳刻来说，最难忍受的不是火焰的高温，而是由此带来的窒息。

它像张牙舞爪的恶魔，像来自地域的手，噼啪地吞噬着柴火与她周身的氧气。

很快，她便因为缺氧昏厥了过去。而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瞬，或许是死亡让她产生了完全相反的幻觉，她已经失去呼吸了，但她感受到皮肤突然被一层冰凉的胶状物质包裹住，它紧紧贴合着自己的身体，同时不断地发出“嘶啦”的声响。

而后，她便彻底沉睡过去。

-

她是被烫醒的。

几乎在睁开眼的一瞬，泪水就因为疼痛而涌了出来。更加痛苦的是，当眼泪划过她面部的皮肤，那熟悉的灼烧感又出现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肌肤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此时还维持着异常的高温。

可是在疼痛的刺激下，眼泪控制不住地乱流，而涌出的泪水又会加剧疼痛。

江妍闭上双眼呜咽了起来。

【012，不是说女巫会浴火重生吗？女巫不是能控制火焰吗？为什么会被烧伤？】

【...谁让你就冲进去了？你好歹要学会把火和自己隔离开再作打算吧。】机械音此刻听上去竟带着些训斥。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只是去拦玛莉安娜...】

“唔...”江妍小声啜泣着，实在被疼得受不了了，只得放弃了争论。

她轻喘着气，胸腔小幅度地起伏着。然而，衣物摩擦着她变得分外敏感皮肤，又是好一阵折磨。

江妍有些自暴自弃了，干脆放声哭了起来。

【我在哪呢？我怎么好像不认识这里？】

【自己睁开眼看。】

江妍本就觉得十分无助，这下更是委屈得不行。她一面控制不住地抽嗒，一面又不得不睁开眼，可惜泪水始终灌满她的眼眶，无论她怎么眨眼，视野总是一片模糊。

机械声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江妍能感受到，她似乎十分无奈。

【我见实在没时间将你传送到其他地方，干脆撕了个口子出来，也就是说，你现在在某个罅隙里。】

江妍愣愣地听着，由于全身上下的感知都被破坏了，她现在除了痛就是痛，反应也比平常慢上好几拍。

当她察觉到眼角传来一阵清凉时，足足疑惑了十几秒才将目光移去。

【现在看来，这个罅隙属于上一个世界。】

上一个世界？上一个世界不是重置了吗？现在在舔她的是？

见江妍看向自己，那人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揣着手低垂下头。

是西娅。

江妍一眼就认出来了。纯白色的头发，以及未分化的黑色鱼尾。

只不过是幼年时期的西娅，还是一只小人鱼。

江妍发出声困惑的呢喃，惊地小人鱼又向后退了一步。透明的薄膜穿过她的身体，她退到了气泡外，模样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原来她看不清周围还跟这气泡有关系。

不过...西娅所在的世界不是重置了吗，为什么这个小西娅是幼年爱的模样。

【罅隙里时空是混乱的。】

江妍明白过来，所以这应该是她们进入的那个时候。是她们未曾经历过，却真实存在的时空。

“诶，你过来...”刚出声，江妍就被自己沙哑得犹如邪恶老婆婆的声音吓到了。

她又隐隐有些要落泪的情绪。

西娅呆立在气泡外，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把头低得很深，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

【该怎么把她叫过来？】江妍叹了口气，有些欲哭无泪。

【哭。】机械音言简意赅道。

江妍一边蓄着眼泪，一边负着哄骗小孩的罪恶感。毕竟她现在模样应该不算是善良，声音听上去也很糟糕。

小西娅小心翼翼地挪着，在床沿趴了下来。

江妍大喜过望：“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舔舔？”

【？】

虽然江妍自知这样的话实在羞于启齿，但感受到012略带鄙夷的嘲讽之后，她还是...还是在疼痛面前妥协了。

江妍见小西娅迟迟没有反应，下意识抬起手向她示意，却又被痛得一激灵。

“嘶...”她瞥过头，泪水又如洪水决堤，大粒大粒落了下来。

西娅见状，将身体挪动过去，双手将她的手捧了起来。

江妍咬牙强忍着触碰带来的疼痛，直至人鱼的唾液起效后，她才长舒了口气。

小人鱼舔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江妍垂眸望去，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似乎在观察着她的反应，以此来判断是否还要再继续下去。

江妍连忙小幅度点起头来，双眼频繁地眨动。

对对对，是这样的小西娅。

得到肯定后，小人鱼似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带着点孩童的羞涩，她继续奋力舔了起来。

很快，她便感受到自己的手不再疼痛了。她伸手揉了揉小西娅的脑袋，柔声道：“谢谢你呀。”

小西娅笑了起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转眼就将她的上衣摆掀了起来——她被换上了宽松的上衣与裤子，像是男款。

“不不不。”江妍连忙摆手阻止了她。

手臂还好，躯干...

显然，涉世未深的小人鱼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还要下口。

江妍用那唯一好转的手捂住了小西娅的脸庞，她抬了抬手臂，向小人鱼示意了一下。

好在小人鱼这下懂得她的意思了，又将嘴唇覆在了她手臂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

“莉莉丝！（人鱼语）”

江妍隐约听见一声朦胧的水浪声，伴随着一道轻快的旋律。

当她看见莉莉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从睡梦中醒了一遍。

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说这个年龄的莉莉丝和西娅是还生活在一起的？

“莉莉丝，”小西娅对着进来的小莉莉丝说道。

这下江妍听懂了，她正打算凝神听下去，却只听见一连串咕噜咕噜她听不懂的话。

她看见小西娅有些兴奋地对小莉莉丝说了些什么，似乎在高兴自己醒了过来。

而后，小莉莉丝愉悦地看向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大串。

显然，她是听不懂的。

小西娅面露难色，十分体贴地向小莉莉丝解释了她们语言不同的事实。

只见莉莉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面色担忧地转而望向了自己。

江妍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匪夷所思的事来了。

小莉莉丝突然高兴了起来，她噗嗤噗嗤跳到床的另一边，捧起她的另一只手，舔舐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江妍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即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在说她们的唾液能帮自己疗伤的事？这么说来就合理许多了。

只是...实在是有点奇怪呢...

然而，大脑有些掉线的江某人，在意识到两位小人鱼在此刻依旧生活在一起后，并没有很顺利地联想到她们此刻并不是孤苦飘零的小苦瓜。

而当视野里再出现第三只人鱼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鱼妈妈...

江妍和美丽的鱼妈妈面面相觑时，两位小人鱼还在勤勤恳恳地为她疗着伤。

莉莉丝首先注意到了母亲的到来，她抬头愉悦地招呼了一声。江妍绝望地发现小莉莉丝的唇周似乎因为接触了她的皮肤，被烫地有些发红了。

小西娅闻声，亦转头开开心心地叫了一声妈妈，之后便又埋头努力起来。当然，小西娅也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误伤了。

就在此时，江妍又感觉到肚脐一凉——

原来是小莉莉丝换了阵地。

小西娅见了，下意识看了江妍一眼，见其没有阻拦，便也趴了上去。

江妍：！！！？？？

这下更说不清了。

她实在有些尴尬，干脆闭上眼睛，不管了。

“你们...在干什么？（人鱼语）”

江妍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人鱼妈妈的无奈。

“在为她疗伤！（人鱼语）”莉莉丝首先抢答道，似乎很是骄傲。

可越是这样，江妍拐骗孩童的嫌疑和罪恶便更重了。

“不是说等我买药回来吗？（人鱼语）”

江妍听见贝壳开合的声音，想来是疗伤的药物。

“可是妈妈，这个人类似乎很喜欢我们舔她呢。这样为她疗伤是不是快一些，舒服一些呢？（人鱼语）”小西娅回答道，“而且，我看她难受得都哭了。（人鱼语）”

“好啦。（人鱼语）”人鱼妈妈将两位热心的小人鱼拉至一旁，先在她们的唇周上了一层药，温声道，“药效都是一样的，不如跟我一起帮这位姐姐上药？（人鱼语）”

人鱼妈妈走上前来，先是将那透明的胶状药物涂抹至她的面部，有些好笑地询问道：“没有吓到你吧？”

江妍连忙摆了摆手。

人鱼妈妈会讲人类的语言，那么就说明...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出了些...意外。”

见她不愿多说，人鱼便不再问了。

小人鱼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提醒着妈妈遗漏的地方，还抢着要将自己嘴旁溢出的药物匀出来。

江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小苦瓜小时候也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