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特地绕过了伊里斯中心，从建筑之间的小径穿行。伊里斯西区的街道有些空旷，兴许是她们来得早了些，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伊尔跟在最后面，而当她走到连接两条阶梯的平台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余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瞥见了另一条街区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昨晚遇见的骑士。他换了身便服，但伊尔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骑士身资挺拔，整个人紧绷着，和伊里斯小镇的气质十分不符。
他在和一位花匠交谈着什么。
他们怎么会来这边？
这里离伊里斯中心有一段距离，这也是为什么江妍会同意洛雨的请求。
骑士就在相邻的街道上，很有可能已经遍布整个伊里斯小镇。而阶梯的尽头，就是玛丽小姐的居所。
“怎么了？”洛雨回头道。
“噢，没事。”伊尔应声道，她状若随意地指向了那条巷——骑士已经走开了，“家里的黄油不是用完了吗？我顺便去隔壁街采买一些，你们先去，我很快就跟来。”
洛雨张了张嘴，还待说些什么，槡便接过了话头：“我陪你。”
伊尔点了点头，同江妍和洛雨招了招手，便转身离去了。
两边是高耸的墙壁，直挺挺压向天空。脚下是有些湿漉的石板路，她走得有些急，槡紧跟着她，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几乎连一片。
走到巷口时，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她有一种错觉，她们像在穿过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神秘隧道，尽管这只是伊里斯小镇里的一角。
她看向跟来的槡。
“怎么了？”对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就是觉得...”伊尔斟酌着，“你有时候很像我脑子里的一块芯片。”
“芯片？”她们并排向花铺走去。
伊尔等了两秒，没有接收到系统警告后便松了一口气：“就是一种，很微妙的，趋于本能的默契...抑或是掌控，不，不能说是掌控，总之就是，我有时候会被你的敏锐惊讶到。”
“嗯...”槡咬了咬嘴唇，“兴许是，后遗症？”
她们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骑士。”她匆匆道。
此时，花铺的老板应声向她们走来：“今天也是一束格桑，和一袋种子吗？”
“是的。”伊尔笑着点头。
“今天来得很早呢。”
“恰好路过，便顺路过来了。”她结果递来的种子和花束，十分自然地歪了歪头，像是随口一提道，“刚刚那位似乎是从圣马罗来的骑士？他也来买花吗？”
“是嘞。”老板应了声，摆了摆手，“也要了些格桑花的种子，圣马罗哪有这些。”
伊尔顿了两秒。就聊了这些？
“您知道他往哪边去了吗？”她从囊中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硬币，上面刻有一座钟塔，应该就是卓耿堡的标识，“昨日他们恰巧路过小屋，江妍见他们路途奔波，看上去颇为疲惫，就给了他们一些面包。再三推辞后，他们竟然直接把这个留在门口了。既然正好碰上了，就顺道还给他们吧。”
“哎呦。”店家小心翼翼接过那枚金币，将起举国头顶，对着阳光，啧啧两声，“倒是能放到伊里斯博物院去。”
她又急忙忙将金币递了回来，像是生怕磕着碰着了。她指向自己的右侧：“没走远，应该就在前面哪了铺子里。”
伊尔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哇。”刚转过身，槡就眼疾手快地拿起那枚金币，“你哪来的，昨天不是没收吗？”
伊尔朝她仰了仰头：“你再仔细看看呢？”
话音刚落，槡便眼见着手中的金币变成了一朵黄色的格桑花。
“别忘了，我是法师。”她有些得意地用两指夹起花，在槡面前晃了晃。
“小姐！”不远处，骑士似乎方从一家店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骑士大人！真巧！”伊尔热情道。
槡：？
骑士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了僵，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说起来，那日确实是我冒昧了。”
他伸出一只手：“我叫莱昂。”
伊尔握了上去：“我叫伊尔。”
槡朝他点了点头：“槡。”
“莱昂先生，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镇长厅？”
“我们昨晚就和维尔镇长协商好了，”他答道，“初步了解了伊里斯现状。”
“那到底怎么样了？”伊尔面露担忧，“真的有龙潜伏在伊里斯吗？”
骑士看了一眼她手中碰着的花束，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他微俯下身，悄声道：“伊尔小姐，你最近还是不要接触格槡花了。我们怀疑，龙在使用花粉传播诅咒。”
“怎么会？”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猜测。实际上，在我们到来之前，伊里斯小镇有的人身上已经出现了类似龙化的症状，只不过没有得到重视。犹豫分布零星，似乎也没有人见过龙出没，于是。我们便连夜分头排查了几家，这种花是最有可能的传播途径。”
“莱昂骑士，恕我直言，我认为这实在是有些草率。格桑花几乎遍布伊里斯整座小镇，如果见起作为媒介，不可能只出现零星几例。”
莱昂沉思着点了点头：“这你倒提醒我了，我们或许可以从那些出现龙化症状的人入手，调查他们接触过的花束来源。如果能找到这些花的产地或流通渠道，或许会有些收获。”
伊尔哑了哑，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知道花有问题，”她指了指他手中的锦囊，“不应该避之不及吗？”
“原是想用来检测龙息的。”他抬了抬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检测，龙息？”伊尔有些诧异。
骑士点了点头：“陛下向天神求来了一块晶石，通体透明，若是靠近龙，又或者察觉到龙散步的诅咒，晶体内就会出现黑色的裂痕。”
“啊...”伊尔若有所思。
“不过...”骑士看上去有些苦恼，“那晶石在我们进入到伊里斯的时候就出现了裂痕，进入镇后也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是花粉传播诅咒的花，会不会是因为花粉分布太广，抑或是上面能附着的龙息太弱？”
“想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骑士眉毛舒展开来。
伊尔暗自松了口气。
忽地，她被一声巨响惊地猛地一颤。是屋顶被冲破的声音，在她们的侧前方，一旁的街道上。
是玛丽小姐的居所。
她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
她呼吸一滞，抬头向上看去。
洛雨看上去有些狼狈，应该是刚刚冲破屋顶的缘故。她怀里抱着江妍，女孩看上去昏了过去，垂落下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渗着血的伤口。
发生了什么？
洛雨在空中悬停了几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视角交接的一瞬，伊尔发现她的眼睛，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龙...？”骑士没有喊出来，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粗壮坚韧的翅膀。
“嘶。”他吃痛地叫了声，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已经要被黑色吞噬了的晶体，又迅速抛掷到了地上。
伊尔一下就明白过来，抬脚就向玛丽小姐的居所赶去。
“诶...”骑士有些始料未及，眼见着恶龙抱着人类女孩向远处飞去了，又咬咬牙将晶石放回了口袋，追了上去。
“玛丽小姐...”她们一行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发现现场已然是一片混乱。
莱昂连忙上前，将几位昏厥在地的骑士扶了起来。他们身上没见明显的创口，应该是被落下的木板误伤了。
而玛丽小姐，正抱着那位重病的孩童，蜷缩在角落。恰好避开了混乱中心。
她的脚边躺着篮格桑花，被打翻在地，已经有些蔫软了。
“玛丽小姐。”伊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了手。
对方像是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抱着婴儿的手又往后缩了缩。
她隐约瞧见，婴儿的脸颊因为高烧泛红，而靠近耳后的那片皮肤，出现几块鳞状物。
“她不是怪物...别把她带走，求你...”玛丽将头紧紧靠向手中的婴孩，颤巍道。
“我当然不会把她带走，”她温声倒，“她只是发烧了，需要看医生。”
“很巧，我会一些医术呢。”
妇女僵了僵，随即，缓慢地抬起头来。
伊尔再次把双手伸了出去。
对方迟疑了片刻，最后缓缓将已经无力啼哭的孩童，抱到她的怀里。
伊尔有些生疏地晃了晃身体，低声哼起歌来。
似乎是她唱给莉莉丝的那首。她不知道。
法师的歌神成功安抚了婴儿，高烧退去后，她疲惫地眨了眨眼，便又沉沉睡去了。
玛丽的眼睛亮了亮，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伊尔小姐，你是...”身后的骑士迟疑道，“法师？”
伊尔暗道不妙，回过头，却看见骑士正望着头顶。
原来，方才似乎没收住力量，一并将屋顶修复了。
“啊...不是我。”伊尔迅速应答道，“是槡。”
槡愣了愣，好在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是我。”
伊尔忍不住在心里给槡竖起了大拇指。
“法师大人！”骑士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
槡：！
伊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