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林歇暗暗骂道，手中凝聚着的灵力不由自主的停了，“怎会如此。”

自叶江雪身上散发出来的秽污气息如此浓烈，林歇一眼便认出，叶江雪与魇之间，只相隔一线。

林歇不禁感到了一些自责，这如此浓烈的气息，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

而在如此之长的时间里，他竟然丝毫未察觉。

如此浓重的气息，再加上之前竟没有一点异常的显现，可想而知，祂在叶江雪身上花的心思可真不少，与其他人不同。

秽污，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徒弟身上，真是不可饶恕，林歇后知后觉的有些愤怒，显现到面上，就显得更加冷淡与阴沉，似泛起浪的冷水。

幸好，叶江雪还未完全化成魇，还有的救，愤怒之后，林歇亦微微松了口气，不由得暗暗庆幸起来，幸好于这次危机里，不仅发现了这个世界里竟有秽污的存在，埋藏在叶江雪体内的秽污气息也露出了破绽。

再晚一些时日，怕就是救无可救了。

在这一刹，万般思绪自脑海中一掠而过。林歇抿了抿唇，冷着脸，厉声道：“叶江雪，清醒些！”

不知怎的，叶江雪只是站在那儿，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歇，一动不动。

林歇不敢大意，虽然不知道叶降雪为什么一动不动，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一边警惕的盯着叶江雪。一边长剑一甩。

只见银光一闪，那柄薄而窄的长剑，在瞬间变成了一杆银白色的长枪。

叶江雪眼珠转了转，目光移到那杆在这般环境的映照下，无端显得森白的漂亮长枪上，忽地舔了舔唇，嘴角扬了扬，笑容诡异极了。

在这诡异的目光和笑容之下，林歇浑身感到不舒服，后背不禁蹿上一阵寒意。

林歇不由得忽然有一种这家伙根本是完全清醒的，而且知道很多事的预感。

他来不及细想，那杆枪忽然间插向地面，代替他自己，向着灵力屏障输入灵力。隐隐间，倒是有一种与傲月峰之上那一株梦幻花木相互吸引之感。

林歇双手结印，灵力自指间翻涌，只见四周因黑雾出现而蔫了吧唧发黄的草木瞬间精神翼翼，有几乎不可见的灵光从草与木间浮出，汇聚到仍然有朔朔花落的白骨长生花之上，那整株花枝叶伸的更开，显得梦幻而神圣。

林歇苍白的面色亦好了些许，至少白色衣袍之下的肌肤上，那不断开合的裂囗少了许多。

在叶江雪旁边上的草叶一瞬间伸长，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叶江雪。

叶江雪仍然未有一分一毫的挣扎，笑着任由这草叶缠绕住她，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兴味。

倒是让似梦似醒般紧张而恐慌的程觉也褪去了一分恐慌，不由得想，这家伙倒底想干什么。

林歇仿佛微微松了口气，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下松下来些许，他走到被裹成了一个粽子的叶江雪面前，停了下来。

林歇停下来，面对着叶江雪，停顿了一会儿。

接着在程觉莫名悲伤的目光中，在叶江雪充斥着浓浓兴味的惊叹目光中，一根长而尖的骨刺仿佛刺破了林歇像瓷一般白而细腻的皮肤，从他的锁骨处刺出来，森森白的骨刺之上带出一点点血，显出一副怪诞而诡异的美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歇的发冠落了，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似鬼似魅，无端显现出几分颓唐和艳丽来。

程觉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只生出一种空洞洞的凄苦来。

恍惚间，他忽地升起一股荒诞的冲动。

程觉忽地想一脚踢醒尚在状况外的戚映，再一刀把自己……砍死。

啊，我或许是真的脑子有病。

林歇仿佛是受不住这尖利疼痛般，狠狠皱了皱眉，他伸出手抓住从锁骨处伸出来的森白骨刺，骨刺上淡淡的血融化成了一朵朵素白色的小小花朵。

他深深吸了口气，握住骨刺的手猛地一使力，狠狠掰断了它，林歇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是心慌意乱，也或许是第一次从身体里催生出花叶来，林歇控制的挺不好的，那一根骨刺是一片不算小的叶子，余下的裂囗自然也不算小。

一瞬间，血从裂口中涌出来，林歇感到眼前有些晕眩。

他捂住了裂口，手中有浅浅灵力冒出，止住了不断流出带着浓烈香味的血。

林歇随意用绷带缠了几下，拿着那片掰下来的骨刺一般的叶子，放到了叶江雪的胸口。

那片形状奇特的叶子渐渐化作一团柔和的光，没入了叶江雪的体内。

伴随着叶江雪散发出黑雾及秽污气息的减弱，他眼瞳中那时不时闪现出的碧绿色也隐没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回归正常，那不让那些□□不是的诡异笑容，也恢复成了他常有的神情，那种恍惚中带着些后怕的神情。

见状，林歇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下来，良久，他才动了动手指，收起了捆缚住叶江雪的草叶。

草叶刚刚收起，叶江雪一个猛扑，直接紧紧抱住了林歇，喉咙中滚出一些哽咽来。在林歇看不到的另一边，叶江雪又重新露出了他那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事了。”林歇愣了一下，显出一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轻拍了两下叶江雪的背，安慰道。

这正是一幅和谐美丽的画面，如果忽略叶江雪渐渐举起的匕首。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屏障忽然消失了一半，世间变得如此清晰，又如此缓慢，他能看清林歇的每一根发丝，叶江雪刺下匕首的动作显得缓慢而清楚。

他大喊，他要挣扎，这是灵魂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像看到什么。

程觉仿佛听到一身凄厉的尖叫，他慢慢闭上了眼。

伴随着尖叫的，是一瞬间空荡无声的寂静。那些风声，卷起的热浪神，嘈杂的人声，仿佛一瞬间都静止了。

是醒着的人，一瞬之间，那些嘈杂声音都再无法传入耳中。

林歇轻拂在叶江雪后背的手忽然间垂了下去，嘴角溢出鲜血来，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知道从何处提起力气，猛地一把将叶江雪推了出去。

“叶江雪根本用不了死镰的能力。”林歇几乎是用气音问道，“你是谁？”

插进林歇胸腹的那把小巧匕首，变成了一把白色的镰刀，缀在刀柄的白玉铃铛在寂静中叮当作响。

林歇能感到，体内源源不断的生机正在被这把镰刀吸取，他的额头上冒出森森的冷汗，整个人几乎处在昏死的边缘。

叶江雪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歇，终于显现出些恶毒的威压来，他笑起来：“说什么呢？师尊看我，难道不像叶江雪吗？”

一黑一白的镰刀从林歇伤囗处拔出，旋转着回到叶江雪手里。

林歇张了张嘴，眼前一片模糊，他好像没有说些什么，但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我与他的灵魂如此相似，这也是我的身体，我怎么就不能是叶江雪？”叶江雪甜腻腻地笑着说道。

林歇缓缓倒了下去，血染满了衣襟，眼前渐渐一片漆黑，他的唇轻轻颤了颤。

我会杀了你。

叶江雪俯身，盯着林歇的唇看了半天，辨认出来这一行字。

他笑了笑：“师尊确定吗？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是杀了我，叶江雪是肯定要死的。”

“打个赌怎么样？师尊现在可能想杀了我。等您醒来就不会了。”叶江雪笑眯眯的，对着已经昏死的林歇兴致勃勃的说。

良久，叶江雪忽的伸手，伸向林歇的脸，轻轻拭去了他嘴角染着的血。

叶江雪轻笑着，盯着林歇看了半天：“抱歉啦，你若好生生的是一定要去救人的，那可就太不好啦，不过一刀罢了，不疼不疼，死不掉的。”

“话说回来，你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可是真的很漂亮呢。”他说着，轻轻的把他抱起来，轻放在不远处垫着毛皮的白玉坐椅上。

他重新站起身，忽的愣了一下，抬手拭了拭眼下，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果然，让叶江雪看到这一幕，会让他万分痛苦。”叶江雪语气轻快的感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家伙的灵魂竟还能控制这具身体吗？”

“这毕竟是叶江雪的身躯。”

“这也是我的身体。”

“所以你也可以控制。”

“有道理，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厌恶的事实啊。”叶江雪嘴角噎着笑，笑意盈盈道，旁边空无一人。

“你很喜欢林歇？”那另一个凭空冒出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

“当然啦。”叶江雪轻快地答道，“那可是我一直看着的人。”

他仿佛长叹了一声，眼珠子里滚出一些浓烈的喜悦来，叶江雪道：“我一直在这个身体里。经叶江雪经过的事，看叶江雪看到的人。感受叶江雪的感情，他喜欢的人，我当然也不例外。”

空气中一阵寂静，仿佛那声音也被这一翻言语震住了。

叶江雪感叹了一番，见这声音沉静了下去，他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珠转了转，说道：“你不会以为这喜欢是情爱的喜欢吧。”

空气仍旧一片寂静，寂静到仿佛有人问了一句：“不然呢？”

叶江雪“啧”了一声，笑道：“相当于对从小看到大的崽的喜欢啦。”

他笑了笑，话锋一转，甜腻腻道：“我和叶江雪喜爱的，另有其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