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夏油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又不失理智地劝道，“我理解砂华的愤怒，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我不会见死不救。”

“斩草除根就是正确的方法。” 梵砂华犀利地驳斥，“她是纯粹的恶童，死不足惜。”

“........”

夏油杰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一开始，梵砂华就明确地表露了她心中对欺凌者的判罚：死。这并非气话，他早该意识到，只是他不愿相信她真的会如此极端。

事实上，她一整天的言谈举止都暗示着她暴虐的本性，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入学那天殴打五条悟的时候，所以他现在没有惊讶和手足无措的权利。

想到这里，夏油杰不禁陷入自责之中，是他失误了。

或许因为他们是同期的缘故，他一直对梵砂华抱有滤镜，但此刻他打从心里觉得两人的理念根本无法契合。

价值观冲突最难调和，因为它触及核心自我，与个人的成长经历密切相连。救助非术师是他的职责，而梵砂华却理所当然地让人去死。

说白了——她在挑战他的底线。

“........我明白砂华站在北川奈穗那边，我也一样。” 夏油杰的立场坚定不移，“但黑田江美子罪不至死。”

善于扼杀人心的欺凌者为何不该去死？在梵砂华看来，夏油杰对欺凌者的态度就如法律一般宽容。

“你救你的就是了——废话真多。” 梵砂华拒绝跟他讲道理，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切断了他后续的所有话语。

夏油杰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意乱心烦，当下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不想和同期撕破脸，但局势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既然如此.......” 僵持了许久，最终，他如同自我对话般地说，“我会为了非术师而采取行动——”

夏油杰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地遵循自己的信念。

他手上蓝光闪烁，蓄意在诅咒附近施展术式，咒灵再次显现，向诅咒冲去。

梵砂华双眼猛地眯起，立即抬起手臂，掌心聚集的光能迅速锁定了那汹涌而出的咒灵，一击将其击溃。

金色气弹轰然爆炸，绚烂夺目，伴随着烟雾，血水和残肢逐渐蒸发。这一次，她毫无保留地增强了威力，彻底击杀了他的咒灵。

眼前的人浮现得意的笑容，夏油杰脸上乌云密布，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梵砂华亦正亦邪，从咒术师的角度来看，她非常扭曲。

“——哈哈哈哈！！内讧？好玩好玩~~”

诅咒像是被他们娱乐般，开心地嬉笑起来。它足够聪明，知道有人护着自己，变得更加猖狂，挪到梵砂华身后，把黑田江美子的身体倒过来，摇晃着示威。

黑田江美子的头因倒立而充血，即使失去意识，仍然皱眉发出痛苦的声音。她被折磨的反应让诅咒感到快慰，愈发肆无忌惮地咬向她的手臂，鲜血如泉涌出，伤口深可见骨。

“呃啊啊啊！！” 黑田江美子在剧痛中惊醒，痛不欲生地哭喊，微微睁开的眼睛望向夏油杰，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救救我......拜托.......” 她无助地乞求。

梵砂华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嘲讽：“不见棺材不落泪。”

黑田惠美子的伤势触目惊心，夏油杰胸口发闷，就算他脾气再好，也有些生气了。

这个失血量已经不能再拖了。

他别无选择，只好快速调整情绪，蹲下身，将手掌按在地面，全力释放咒灵操术。

惊人数量的咒灵占据了学校，诅咒遭到四面围攻，慌忙逃窜到空中。

无数咒灵杂乱无章的[气]一时扰乱了梵砂华的感官，但很不巧，她肉眼的视线里只有夏油杰和黑田江美子两人——看不到咒灵才算是优势。

******

另一边。

隔岸观火的五条悟从三楼的窗户探出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情况，一手捂住嘴巴，惊愕道：“呀啊.......他们居然来真的，杰那家伙也够乱来的，要不要这么认真啊.......啧，小鬼要是死了，不会怪我吧，嘛.......这次算我的错也不是不可以啦........我承认玩得有点过火了.......”

******

梵砂华提[气]闪到黑田江美子身侧，牢牢抓住诅咒的手臂，一挥之间成功避开了危机四伏的咒灵操术。

她垂眼直视夏油杰震惊的眼神。

两人互相瞪视，火药味浓冽，犹如一场无声的较量。

“呃啊.....！！”

在一声痛苦的低吟中，夏油杰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身体猛然前倾，弯腰吐出胆汁，腹部传来剧烈的痉挛。额头上的汗珠滑落，他紧锁眉头，脸色苍白如纸。

转瞬之间，梵砂华风驰电掣般出现在夏油杰面前，没等他看清动作，就给了他一记膝击。

力度之大，以至于夏油杰腹部产生的核心咒力大幅流失，术式随之削弱，释放的咒灵几乎全部自动解除。

他咬牙凝聚咒力，强化身体。

“自讨苦吃。” 梵砂华伸出右手食指，居高临下地抵着他的下巴，戏谑地往前推，逼迫他不得不直起腰身。

这种被武力藐视的感觉让夏油杰心中不快，但他依旧保持冷静，集中精力思考应对策略。

他一把抓住梵砂华的手腕，她的左手条件反射，狠狠暴击了他的脸庞。

夏油杰脸上瞬间挂彩，身体随着力道横向飞了出去，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意，舌尖舔过嘴边的血迹。

身为咒术师，他有着天然的优势，利用梵砂华对咒灵操术的信息盲区，这一招便是将军。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赢她，而是拯救非术师。

只要能救下非术师，就是他赢了。

——咒灵操术。

夏油杰尚未着地，裂口女已在梵砂华的位置完全显现。

——简易领域。

胜负已判。

一切事物仿佛被定格，梵砂华防不胜防，被夏油杰钻了空子。

“我我......我，漂亮吗？” 裂口女发间睁开无数只眼睛，咧着嘴巴阴森地问。

“假想怨灵”裂口女：一个在回答问题前，强制双方互不侵犯的简易领域。

梵砂华对此一无所知，听到这句问话，不爽地蹙眉，沉默不语。她清楚，这几秒钟，依照夏油杰那奋不顾身救人的决心，早已达成了目的。

她利用咒灵致死黑田江美子失败，但她仍然可以亲自动手。

然而，人因诅咒导致的“意外死亡”和被她杀害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差别。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估计会被高专开除。

梵砂华正在权衡利弊时，简易领域就被解除。

******

诅咒落得孤零零。

某人压轴登场，悬浮在半空中，结印，吟唱咒词：“术式顺转，[苍]——”

“——啊啊啊啊！！！不——”

诅咒被[苍]吞噬，瞬即灰飞烟灭。

结束了。

黑田江美子已被夏油杰解救，刻不容缓地送出了帐外，托伊藤久司送往医院。

DK两人配合默契，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这一刻，混在咒术师当中的梵砂华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们把她的所作所为衬托得就像是在捣乱。

“耶以~~ 完美收工！” 五条悟的鞋底踩在地面上，用他独特的乐观语气宣布。

夏油杰回到帐内时，长舒了一口气。

“杰，诅咒我直接祓除了哦，没给你留。” 见他走来，五条悟说道。

“没事，我没打算收服。” 夏油杰小心地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梵砂华，“........原谅我，砂华........裂口女的简易领域，必须先回答她的问题，才能行动。”

他向梵砂华全盘托出。

五条悟接过话头讲解道：“啊，简易领域是——”

“——咔！”

墨镜砸地的声音无情地打断了他。

事到如今，梵砂华可没那么好脾气听五条悟讲什么咒术。

“........” 夏油杰知道他说的任何话都只会火上加油，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五条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面色沉稳，难得认真地说：“我的错，煽动你和杰吵架。”

“还是你生气我祓除了诅咒？”他问梵砂华，“因为我放开诅咒延长了任务，所以我有责任收场，绝对不是在帮杰。有我和杰两个一级术师在，这种情况下死人的话，向高专交代起来会很麻烦。”

“严格来讲，我通过诅咒对那个小鬼造成了伤害，已经轻微违反了咒术师义务的条约。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及时止损。不然会受到闭门思过或拘禁的处罚。”

五条悟提到的所有因素，其实也是在为梵砂华考虑，顾全大局。

利用诅咒伤害非术师的行为违反了规则，关于任务报告该如何交代，以及与夏油杰作对等问题，黑田江美子若是死了，真正会面临麻烦的将是梵砂华。

实际上，就算五条悟没有解放诅咒，她也会找机会和夏油杰对峙。但五条悟却揽过全部责任，既不提这是为她考虑，也不谈她的对错。

听完他的解释，梵砂华的气减轻了许多，整个人似乎从天上降落回到地面，心中的杀意也逐渐消散。她再闹个天翻地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遵纪守法，做一个合格的学生果然太难了。早知道就该选横滨.......那里比东京更适合她........不过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高专还是要继续上的。

梵砂华姑且接受了五条悟悬崖勒马的说法，表面上妥协：“五条君说得有理，但是........”

“真的？” 五条悟惊讶她这么容易就说通了，本以为她还得气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

梵砂华怒视夏油杰，真情实感地宣言：“——我还是讨厌他！”

梵砂华并不反感正论，她讨厌的是夏油杰严重偏向‘非术师’的天平。他明知欺凌者的恶，却依然坚定地选择救人，原因仅仅是黑田美江子被视为‘非术师’。

梵砂华无法将欺凌者和受害者视为同类。夏油杰的理想主义、正确性、美好和利他，都令她感到不悦。

倘若夏油杰今天未能在诅咒和她的阻挠下拯救非术师，他势必会承受心理上的打击。

梵砂华不一定要将恶人置于死地，但夏油杰却必须去拯救非术师。

思想极端的到底是谁？

被梵砂华盖章讨厌的夏油杰露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噗。”

五条悟还以为梵砂华要说些什么严肃的话，没想到她只是对夏油杰发泄了一句而已。

他一边憋笑，一边象征性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没关系啦，杰，别太伤心哦。”

“.......我没问题。” 虽然同期的情绪让夏油杰感到困扰，但他并不后悔履行“咒术是为了非术师而存在”的信念，“对了悟，北川奈穗呢？”

他问。

“啊！” 五条悟差点忘了还有个小学生，“——我把她忘在教室里了！”

“.......为什么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夏油杰发出叹息。

******

下午，3点55分。

帐外。

五条悟和梵砂华没等多久，夏油杰就领着北川奈穗出来了。

见到梵砂华，北川奈穗快步跑到她身边，递上手里的东西：“姐姐，你的墨镜！”

“你捡的？” 梵砂华接过墨镜，注意到镜片上的裂痕后反省道，“乱扔东西确实不太好。”

“完全感觉不到这句话的真诚。” 站在一旁的五条悟轻飘飘地评论。

“要你管。” 梵砂华随口回他，不过她是真心不打算再佩戴任何与咒术相关的物品了。

就在她准备将墨镜扔进附近的垃圾桶时，北川奈穗突然问道：“欸，姐姐要扔掉吗？好可惜.......不介意的话，可以送给我吗？”

“嘛，可以是可以。” 梵砂华停止抛掷墨镜的动作，将它递给北川奈穗，“但为什么？”

五条悟和夏油杰见状，开始低声讨论。

五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