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契丹中军大帐内,耶律挞烈正在擦刀。此次他携七千大军压境镇州,皆为精甲爪牙。其势必要吞下这镇州城,直逼南面开封。
让那宋国皇帝头上时刻悬把刀,那开封百姓自己乱起来。
耶律挞烈如今已有六十有八,已然是辽国经验最丰富的老将了。只是不知为何此次耶律贤未派他去支援太原,反而让那萧排押携三万大军援驰刘继远。
“萧排押那边如何了?”耶律挞烈在火光下的目光迸发攫人的光芒。他对耶律贤的这次安排颇有些不满,似乎这位辽国皇帝颇为中意官列政事令的近臣,而怠慢了太宗时的老将。
“与宋军在太原城下胶着起来了,似乎还……败了一场。”旁边的耶律夷腊葛赶忙低头回复。
耶律挞烈将刀搁在膝上,重哼一声:“那这镇州更要迅速夺下了。”
随即便与军中稳司、详稳等讨论起攻打镇州的方略。
“今夜就地休整,明日清晨便派三位秃里各带队做先锋去。其余人静待攻城号令。”
耶律挞烈颁布完军令正欲回营帐中休息,此时却有哨兵紧急来报:“大王,那镇州城燃起了烽烟!”
“有意思。那镇州的新任刺史倒是比我想的有胆气。”耶律挞烈披衣而出,对那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四炬烽火,感叹出声。
但他只看了几眼便转身欲回帐内,旁边随侍的耶律夷腊葛忙问:“大王,我们不趁此应战吗?”
“宋人不敢出动出击的。耗他们一夜,明日一早按军令行事。”
说罢耶律挞烈没再管外面的熙攘,回帐而去。
斥候来报时,你已披甲坐镇高台。
“那军旗是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挞烈所属,属下听人行、马蹄声应有五千精甲以上,千骑骑兵。”
“看来那耶律挞烈对镇州势在必得,契丹于太原的形势不容乐观啊。”你转头与身后的江晏道,“先是经历了耶律璟被弑、又逢萧排押于太原兵败,这辽国莫非气数将衰?”
江晏道:“耶律贤若是派耶律挞烈前往太原,那李继勋未必能胜。”
“萧排押率三万军援北汉太原,而今却只给耶律挞烈数千人来攻镇州。这耶律贤是太看得起李将军还是太看不起我?”
江晏又用剑柄敲了敲你的头,看你吃痛缩脖子后,才道:“契丹军中定是出现了分歧。攻下镇州则可转移赵宋注意,收兵坚守开封;若是攻不下,也可定罪耶律挞烈,换自己心腹而上。”
你站了起来,全军下令:“此次契丹派数千人来犯,速去将周围四座烽火台都点上,通知定州、赵州刺史以作警戒。今夜我们需严正以待,各营夜备起来。契丹善夜战,哪怕今夜不来,明日也必来犯!而薪炬、弓弩若有缺失立即上报补充!”
你语含雷霆之声,座下参军见你年纪虽轻,神气却如经年老将般铮铮,心下震撼只余低头喊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你料定契丹在清晨前必会趁人懈怠时而攻。故只坐高台上,莫敢动半分,而背后冷汗却渐渐湿透铠甲内衬。
你不时握住腰间的无名剑,以备抽出应战,就在这时江晏突然握住了你的手。
“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自是怕的,这是你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做一州刺史,第一次真正直面战场。如何不惧?如何不恐?
江晏如今也披上了盔甲,在月光下正发亮。他的那双眼睛从来都是清澈明亮的,如今却有些不同。
虽也明亮,但亮的有些摄人。比你在熔炉中见过的,熔铸铜铁的火光,还要炽热,还要滚烫。
烫的你心头一颤,这时你才发现,江叔的那只手也是那般滚烫。
倒是把你背后的冷汗都逼祛了。
你笑了起来:“江叔,你在,我便不怕了。”
江晏见你目光中尚有颤动的波澜,心下发疼。二十多年前是义父王清保护自己决然赴死,如今他同样有这般决心。
你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挂念。
虽一夜焦灼,但契丹兵马过于安静了。你知是风雨欲来之时,莫敢松懈,即便有江晏在旁陪伴,也未松开握剑的手。
果然如你所料,次日凌晨,三队各有百人的先锋队,突袭镇州城。
而你已准备妥当。
“道上放满了鹿角木,宋军还上了淬火的弓弩箭矢,先锋的百人队均有不小损失。”哨兵时刻回帐向耶律挞烈回报战况。
耶律挞烈点头:“也可耗上一分,为我们后面的大军扫清些障碍。五日内,我必拿下镇州。”
“大王,这镇州刺史虽才上任但似乎与之前的有些不同?”
“王清倒是后晋为数不多的将才了,不过其子年纪尚小且长于乡间,那宋国皇帝莫不是傻了才派他来?”
“我看未必,就看昨日敢燃烽火的果断,还是不要小看为好。”
耶律挞烈就静静看这帐中的纷乱,然后突然厉声打断:“莫管是谁,都需做足万全的准备。不可轻敌!”随即他话锋一转,“当年太宗可于中渡桥斩其父之首,我们如今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