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说完，特意停下，仔细观察着面前两位调查员的反应。但赵志才和宁彬脸上的表情实在称的上寡淡，尤其是宁彬，那位漂亮的S级向导对于他透露出的这些足以引爆联盟的消息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他平静的就好像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让李信脸上自信的笑容褪去，转而染上一丝疑惑与不满。

他喜欢看这些大人物在听到事情超出自己掌控时，脸上露出的那种惊讶惊恐与不可置信混杂在一起的表情。这也是他忍着恶心与王季青联系的原因之一，除了方士哲要求他监视王季青，掌握进化派进度以外，他还可以从王季青身上找点乐子。

还有方士哲。

想到这里，李信嘴角上扬。

他抬起眼，目光锁定在宁彬身上。他决定再说一些事情，哪怕这些事情足以将他和方士哲打入地狱。

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位漂亮向导露出那种表情时的样子。

一定非常，非常的好看。

“方士哲，”他开口，顿了顿，确定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才继续说道，“方士哲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白手起家，他大学的时候创过几次业，全都失败了，后来谈了个富二代女朋友，对方是做珠宝生意的，他靠着这条线进入珠宝行业。后来，小行星危机，他女朋友一家全部死在大灾难时代中。”

“不过，怎么死的，我就不确定了。”李信讲故事一样卖关子，“那时候地球死了太多人，大家都忙着活命，等到从地下基地出来后，就是新地球新生活了，谁还在意以前那些事情？”

“不过，他确实没有经商才能，过了没两年，他的珠宝品牌就活不下去了。于是他又把主意打到他一个大学同学身上，据说对方是个科学家，家里也很厉害，挺有钱的，美中不足的，就是离婚带着孩子。但是对方没看上她，方士哲曾经约过她出去，但被拒绝了。”

桌下，宁彬手指猛地收紧。

李信描述的这位同学，听起来很像他的母亲。方士哲的确认识宁鸿雁，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虽然方士哲和宁鸿雁差这几届，但非要说同学，也是可以的。

“所以呢？”赵志才并没有从李信这突然转变的话题中听出什么，追问了一句。但李信并未回答，只是笑着靠在椅背上。

宁彬闭上眼睛。

“E联盟就是这时候找上方士哲，对吗？”他说。

李信眼睛一亮：“对，对！你很聪明！”

“那些人和方士哲的合作很早就开始了，很早，远比你想想的要早。”李信盯着宁彬，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更多的情绪，“他们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寄存在方士哲手里，指导方士哲创立了宏伟科技公司，娶了一位在生物领域颇有建树的女士。”

说到这里，李信耸耸肩。

“别误会，方士哲就是这样的人，没有这些知道，他当不成现在风光无限的大老板。我没有见过那位女士，据说，她一直养护这那件很重要的东西，直到因为难产而已。当然，这件事让那些人十分生气，毕竟方士哲是他们养的一条狗，他们给他风光，他就要替他们守好宝物。”

而现在，方士哲以一己之力让E联盟的宝物陷入危险。

审讯室外的杜超听到这里，对身边的人说：“去查方士哲的妻子。”

“是。”下属点头离开，房间门开了又关，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杜超转过头，看到来人，不禁一愣。

“陈指挥？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性，她身着一身干练的西装，短发齐耳，一道伤疤留在她的眉梢，看起来有些年头。她微微点头，习惯的站在杜超给她让出的位置，接过他递来的耳机。

“谢千峰停职，联盟要求由我暂时接替他的工作。”她说，“现在情况如何。”

“我们已经控制住嫌疑人，疑似能量核人鱼之心也已回收。”杜超说。

陈楚说：“集中一切力量尽快找到方士哲的实验室，确定涉事人员是否于E联盟成员联系，联系的是谁，对方有多少人，要干什么。老杜，这才是你们现在应该集中力量要去做的事情。”

她意有所指，杜超明白陈楚说的是谢千峰之前处理的宁彬审判。

“我知道，”杜超说，“公正局已经将审判延后了。”

“那就好。”陈楚看着审讯室，眼神悠远，似乎看到了过去，又看向了未来。

“老杜，我们的敌人从未消失过。从比新元时代开始前更久远的年代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了地球。意识入侵，小行星危机，进化派，这些都是他们的把戏。这就像是倒计时，时间归零，好戏开场。”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杜超低下头。

他不知道。

在此刻，他终于，崩溃又愧疚的闭上了眼睛。

审讯室内，李信仍然在兴致勃勃的将故事。

E联盟资助了方士哲很久，甚至拍了专门的商业顾问来指导他如何做生意。时间久了，就算方士哲是个智力低下儿，也该学会点什么了。E联盟给方士哲和他的妻子牵线搭桥并非是为了让他生孩子的，在她难产离世后，E联盟就切断了对方士哲的资助。

不过，方士哲这时候也有能力自己赚钱了。他通过E联盟的实验室制造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实验体小队，最初是五个人。但当时的实验体制造技术并不成熟，现在只剩下李信一个人。

“虽然E联盟不爽方士哲，但他们还在合作，毕竟有着进化派那群蠢人对比，方士哲这边还算听话，而且确实给他们做出来了成果。”李信说，“你知道吗？就在中心城地下，方士哲已经给他们攒起了一支人造人部队。”

听到这里，赵志才脸色一变。

“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就是这样，李信兴奋的看向赵志才，这种表情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李信，你说的人造人部队在哪里？”主导审讯的人不知不觉间从赵志才转移到宁彬身上，面对李信的挑衅，宁彬表现的依旧平静，他漆黑的双眼似是一滩深潭止水一般，没有一丝丝波澜。

“就在实验室，想知道实验室在哪里吗？”李信眨眨眼睛。

宁彬看向他：“我知道在哪里。”

方士哲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宏伟科技大厦地下。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方士哲原本有一支实验体小队，但由于技术问题，这支小队目前只剩下李信一个人，而李信有需要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联系E联盟，监视进化派，不能时时跟在自己身边看着实验室，所以他急需一支可靠的安保小队。

他已经违背过E联盟一次，也明白自己现在的一切是从何得来，如果一旦和E联盟彻底闹掰，他所为E联盟做过的一切能让方士哲来回死上八百遍。

所以他盯上了成安，在成安拒绝之后，方士哲只得转而采取能量场屏障。

但黄勇和孔顺又是怎么回事？

宁彬轻轻翻动这手中的资料，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本打印下来的日记照片。日记半边被火烧毁，残存的字迹也不再清晰，但封皮上的名字还是清晰的。

方鹤川。

这是方士哲儿子的笔记本。

宁彬继续后翻，日记的时间跨度并不大，这一本日记很厚，其中的内容就是近两年发生的事情。最前面的几页已经被火烧毁，而宁彬看到的第一句话，是一句绝望的感慨。

“人类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方鹤川的字迹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却又带着杂乱和潦草，似乎在两种情绪之中极力拉扯。他大多内容记录着并不顺心的生活，生活在压抑的家中，常年无法接触到外界，已经让他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尤其，是在知道父母做的事情以后。

“那是一个怪物，我看到了。”方鹤川写，“那里也不知有一个怪物，他造了很多，妈妈也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想人类毁灭于自己手中。”

这是整篇日记中重复的最多的一句话。

宁彬继续翻着资料，方鹤川的日记在一周前戛然而止，这期间，他一直处于一种痛苦又纠结的状态。他无法反抗，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但如果这样，李信为什么要首先烧掉这本日记？

他在为方士哲掩饰什么？

想到这里，宁彬回翻资料，重新审视方鹤川的日记。

宁彬的注意偏离李信，李信提高声音，大声道：“喂，调查员，你在听吗？”

“安静！”赵志才制止道。

“方士哲的实验室，你真的知道在哪里？”李信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你骗人的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就说，你准备好了吗？”

“就在宏伟科技地下。”宁彬一边说，一边逐字逐句的看着方鹤川的日记，“方士哲的实验室就在中心城，这一点，我们已经知道。与其在这里讲故事，不如告诉我们些真正有用的线索，比如E联盟让方士哲保管的东西是什么？”

李信撇撇嘴：“这我不知道。”

“我们没有时间和你耗着，”宁彬头也不抬，“我的耐心有限，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李信盯着宁彬，“你没在说笑吧。”

宁彬不再回答。

他快速翻看着方鹤川的日记。

方鹤川的思维很发散，精神状态不好，说起话东一句西一句，信息检索十分困难。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李信终于意识到宁彬是来真的，他想看到的惊讶惊恐和不可置信此刻出现在他自己眼中。

“不，”李信看着赵志才，“不，你们不会这么做。我很重要，你们不会这样……”

“你只是个实验体，你什么都不知道。”赵志才说，“王季青已经死了，方士哲也没有让你接触核心层的东西……”

“不！”李信突然暴怒，“我有！”

“我有！！”他挣扎时手铐碰撞的叮当响。

宁彬沉声道：“那就说说。”

“E联盟那破玩意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东西的能量来源是人鱼之心，方士哲手里的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E联盟手里，一点在那东西自己那边。”李信看着宁彬的反应。

宁彬早有预料，不为所动。

“还有，E联盟那边的头领，是一个叫易先生的人，我们没见过他，只见过他的下属，是一个戴墨镜的瘦男人。”

这点宁彬倒是不完全知道，但也不意外。

见宁彬还是没有反应，李信咬咬牙，说：“方士哲现在的儿子是假的，算吗？”

宁彬动作一顿。

不是因为李信的话，而是他在方鹤川的日记里看到一段话。在9月30日那天，他在日记中写道：“生日快乐，我生命里唯一的光。祝我们拥有幸福快乐的未来。ps.希望计划顺利，一切顺利。”

9月30日，是孔顺的生日。

“方士哲那个儿子和他小男朋友一直在秘密策划毁掉人鱼之心，这好像是他拯救世界的方式？”李信语气不解，“我搞不懂这些小孩儿在想什么，不过，这件事最后被方士哲发现了。”

“他太自信了，总觉得方士哲对他还有感情，实际上，方士哲对他屁都没有。他掩护着自己的小男朋友逃了，自己被我抓住了，你知道方士哲说什么吗？”

李信笑了。

“他说让我处理掉他，做干净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