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木头块在秦风的斧头底下渐渐变化,变成白路刚才见过的那堆长条。
很好,他知道那堆木柴是谁的杰作了。
有些热,少年直接脱了短袖,古铜色的皮肤上沁出汗水,白路第一次知道秦风的前胸和后背都有一个圆形的胎记。
“我来帮你,你歇会儿?”看秦风劈柴如同砍瓜削菜,白路有些跃跃欲试。
等斧头转到白路手上,他觉得手腕很沉。用尽全力朝木头砍去,木头骨碌碌滚出老远。
第二次劈砍他成功给木头造成皮外伤,还把斧子卡住,半天拔不出来。
秦爷爷看见,乐得哈哈笑:“小伙子还得多练练,老头子来吧!”
最终木柴在白路秦风和爷爷的共同努力下变成堆在墙边的木条。
白路负责打辅助,帮忙递木头。
别看白路出力不多,可他累得不行,躺在秦风的炕上半天才缓过来。
身下是一张竹席,凉爽顺滑,虽然其貌不扬,但躺在土炕上的感觉不亚于他的榻榻米。
“你都在哪儿写作业?”
秦风刚才洗了把脸,正用毛巾擦拭:“趴在窗台,或者用饭桌写。”
白路看了看窗台,铺着一块大理石,还没有他的手宽。
“还是用饭桌吧。”这个窗台连他的作业本都放不开。
晚上,白路躺在土炕上,刚开始感觉不错,可后来觉得太硬了,他的肩膀和腰特别不舒服。东侧墙上的挂钟一直在咔哒咔哒响,弄得他睡不着。
被白路翻身的声音吵醒,黑暗中秦风的声音响起:“怎么还不睡?”
“床有点硬。”
秦风开灯爬起来从衣柜翻出一张床单,给白路铺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一些了。”其实还有点硌,但白路不好意思再提要求,总不能大热天铺棉被。
他对秦风家的开关提起了兴趣。
“我来关灯。”
秦风家的开关是常见的拉绳式。不过秦爷爷把线弄的很长,无论人躺在土炕的哪边,用手一拉都能关灯,很有意思。
好不容易白路酝酿好睡意,天花板一阵砰砰的响动。
吓得白路连滚带爬去找秦风:“什么声音,那里有人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是老鼠。”
“老鼠为什么上天花板?那里又没有吃的?”
“我也不知道。”秦风开灯,找了跟木棍,对着天花板敲了几下。
关灯后,白路用床单蒙住头,他怕半夜老鼠掉下来咬他。
以前同村的孩子打死过一只老鼠,那只老鼠死前还蹦起来咬人,看着它被打死时花白的血肉白路恶心的反胃,从此他对老鼠有阴影。
屋后大树上有只猫头鹰一直在叫,就像调皮的孩童恶作剧得逞般咯咯地笑,让他毛骨悚然。
再也受不了,白路紧紧挨着秦风。
“你怎么在发抖?”男孩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他心情安稳了些。
“我害怕!"
“别怕有我!”男孩拍了拍他的后背。
白路的肚子咕的一声,在黑夜中声音格外清晰:“你不饿吗,吃那么一点还砍了半天柴。”少年摁着肚子,这样肚子的声音小一些。
“我都是很早睡觉,睡着就不饿了。”秦风第三次爬起来,从桌上拿了一包牛奶:“喝点这个?”
白路默默喝奶,令他心慌的饥饿感终于消散:“你也喝点,吃那么少,难怪营养不良。”
接下来喝饱的白路总算有了困意,终于睡过去。
听见少年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到死死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秦风将少年的手臂拿下来握在掌心:“真娇气!”
转天白路起床时,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
秦风又在劈柴。
白路这下彻底明白这人为什么每天打瞌睡了,还好今天是周日,不然他也得在课上睡着。
“爷爷奶奶呢?”白路洗脸时发现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爷爷奶奶半夜四点起来摘菜再推车去卖,现在应该在县城集市摆摊。等中午就回来了。”
白路看着给他盛饭的秦风,心里有些发酸,对比这个少年,他那点不被重视的失落显得太过矫情。
条件这么艰苦,秦风每天大半时间都见不到爷奶,还知道帮忙干活。每天吃饱穿暖的他只会自怨自艾。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太幼稚。
白路决定帮助秦风。
白路的爸爸爱喝酒,攒了不少易拉罐,白路把易拉罐做成哨子。趁放学时,拉着秦风在学校门口摆摊。
白路会拉二胡,乐感不错。花花绿绿的哨子进入他的手里,瞬间变成高大上的乐器。
白路吹的是时下流行的水手,放学的学生们不由放慢脚步,倾听优美的哨声。
哨子不贵5毛钱一个,白路只负责演奏,秦风负责收钱找零。
一周下来,他们赚了50块钱。
可秦风却不同意继续这样赚钱,“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吧!”
白路有些生气,“坚持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攒够学费。”
秦风摸着他的唇角,见白路有些吃痛,皱了皱眉头:“每天吹哨子。你的嘴唇和舌头都破了。赚钱可以,我不想你受伤。等放假我可以去扛水泥。我有力气!”
做水泥工赚不赚钱,白路能不知道吗?再说秦风这么小,恐怕工地根本不要。只能另寻他法。
过年时经常和父亲喝酒的一个叔叔,在桌上侃大山的时候说过,他现在当二道贩子,低价收菜,用仓库储存,再高价卖出。
等回家后,白路缠着父亲,和他说明秦爷爷的状况。
“爸爸,让叔叔来看看就行,你也吃过了,秦爷爷的菜真得不错。”
白父扭不住儿子的要求,只得同意,帮助老人也是个善举。
菜贩叔叔来的时候还给白路带了一箱高级米粉,说白了就是方便面。那时这是个好东西。
白路追着人叔叔叫个不停,哄得人心花怒放,答应高价把秦爷爷的菜都打包收走。
走之前还说以后他收菜时路过秦爷爷家,顺便带着他家的。
虽然他没有打包票全部包圆,但是秦家大半的蔬菜有了销路,余下的只要在附近集市卖就可以,再也不用大老远跑去县城。
就这样两家人渐渐熟悉。
两人偶尔互相在对方家留宿。
白路惊喜的发现,秦奶奶会编织,就央求秦奶奶给妹妹织了一个粉色童帽。
小妞妞非常喜欢,整日带着,直到有次去集市被人顺走,回来发现帽子不见又哭又闹,直到秦风答应再送她一个才罢休。
妞妞的童帽被来他家串门的表姑看见,连连夸赞。
白路的表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裁缝。经常有人去她那里定制衣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妹妹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辈子没有结婚,两人开着裁缝店以此为生,日子过得很不错。但表奶奶都愁白了头,直到两人都四十岁,歇了逼迫两人结婚的心思。
两姐妹铁了心不结婚,村里人难免有时会背后说闲话,但他们到底没有当面说。两姐妹开开心心做生意,白路觉得没什么不好。
白路去过他们家,好几台缝纫机,招了十多个工人,每天采购几大袋布料和线团,忙的很。
想到表姑家的生意,白路转眼又有了主意。
表姑的眼光独到,她都喜欢的东西肯定不错,“姑姑,我有一些针织童帽和手套想放在你那里。如果有人喜欢,可以便宜卖给他们。你们那里也可以多个业务。”
“这个小鬼,夸两句就和我做起生意了。行啊!不过要保证质量。”
“放心吧,姑姑!”白路冲秦风眨眨眼。
就这样秦风家的收入高了很多。
破旧的报纸天花板拆了换成白色的塑料天花板。白路睡觉时安心不少,这下看老鼠怎么出来!
秦风拥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两人出去玩儿时,方便很多,不大的乡野小镇四处留下两人的痕迹。
夏季忙完农活,两人在秦爷爷搭的草棚子里休息。
秦风摘了朵蒲公英送给少年:“白路,谢谢你为我家做的事情。以后我一切听你的。”
白路特别喜欢蒲公英,开心地捏在手中:“那你以后好好学习。”
想起什么,少年转头问秦风:“体育老师想让你跟着他练习网球?”
“嗯,我还在考虑。”
“这还用想,难得体育老师有心教你,连他常用的网球装备都送你了。”白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风。
"我听说打网球是富人运动……”秦风低头捏碎手里的土块扔向远方。
“不要想那么多,我的存钱罐里有很多钱,都可以送你,不够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再说刚开始学应该不需要很多吧。”白路举起手里小小的白色花朵,清风一吹就飞出很远,“而且我看你打球时自信满满的样子很帅!”
过了很久,久到白路已经躺在他的腿上睡着,秦风抬手挡住耀眼的阳光:“我会为你夺得奖杯。”
白路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唇角弯弯。
秦风永远不知道,那一次他出疹子,满脸惊慌的表示想在死前再看他一眼时,带给少年的震撼有多大。
两人落入冰窟,秦风死死拉着他的手:“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就一起跳下去!”
白路当时觉得秦风哭地样子特别丑,又特别帅。
原来我这么重要。
以后秦风就是我的挚友,唯一。